「不僅累,還疼。」孟參雲委屈巴巴地把腕上的勒痕給我看,「芳芳給我吹吹。」
我就湊上去吹了吹。
誰知道他更委屈了:「以前我受傷,你都會給我親親的。」
我為難地看了看周圍虎視眈眈的護衛。
「怕他們?」他大笑,「不必了!」
說完他一招手,就見一大群身著短褐之人手持利刃衝了進來。
蒼天,我怎麼忘了,孟參雲有個開鏢局的好友,這幫人論起武力,未必比不上那些護衛。
孟參雲諄諄告誡:「武學切磋,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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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雙方開打,他就摟著我往臥房走。
「我略施小計,把祁將軍困在了宮裡。」他面有得色,「趁他沒回來,咱們趕緊的。」
我一步三回頭地關心著戰鬥情況,還沒走到房門口,就看到祁北溟氣勢洶洶地回來了,提著刀就往這邊衝。
孟參雲也看見了,咬牙切齒地道:「算他能耐!」
說罷就提劍迎了上去。
得嘞,該打的架總還是要打。
兩人都在氣頭上,怎麼攔也攔不住,我幹著急了半天,轉身爬上牆頭。
「都給我住手!」我大吼。
我幾乎從來沒有發過火,這下,無論是祁北溟和孟參雲,還是公主府護衛和鏢局鏢師,都停了下來。
「都給我聽著!」我怒道,「現在,這個公主府裡,之所以這麼亂,都是因為,有一個,多餘的人!」
祁北溟和孟參雲互相瞪了一眼。
「那就是我!你們慢慢打,本公主先走為敬!」
說完我就從牆頭的另一側,跳出了公主府。
我跑到皇宮,求見皇兄。
大太監劉公公為難地告訴我,皇兄說在我做出決定前都不會見我了。
然後他繪聲繪色地給我講起昨天祁北溟和孟參雲一起面聖的情況。
祁北溟:「微臣為了社稷九S一生,僥幸回京卻發現有人鳩佔鵲巢。微臣赤膽忠心,卻保不住自己的愛妻,實在氣憤難平,還請陛下為微臣做主!」
皇兄:「應該的,應該的。啊,孟愛卿,你看哈,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祁將軍尚芳瑤在先,他既然已經回來了,你是不是應該……」
孟參雲:「祁將軍功勳卓著,微臣自愧不如。若是陛下執意讓公主休棄微臣,微臣也無話可說。待收到休書,微臣就到江南去,看看陛下的新觀景樓建到第幾層了……」
皇兄:「哈哈哈愛卿玩笑了!芳瑤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婚姻大事應該讓她自己做主!」
我沉痛地嘆了口氣:「麻煩轉告皇兄,妹妹連累他受苦了。如今我也不為難他拿主意了,請他借我點禁衛幫個忙,可以嗎?」
6
帶了禁衛回家,本公主終於拿回了公主府的掌控權。
第一件事,公布家規:
「不許打架,不許幹涉他人自由,不許採取強迫、威脅等手段要求本公主做任何事,違者廷杖二十。
「你們兩個住到東西廂房去,誰住哪裡抓阄決定。記住了,誰都不許逼迫本公主去你那裡過夜!否則打屁股哦!」
說完,我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臥房,鎖好門,大舒一口氣。
身心俱疲下,我早早就睡了。
醒來時天還黑著,我拽了拽被子準備繼續睡,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轉頭往左一看:祁北溟。
轉頭往右一看:孟參雲。
「啊——」
我的慘叫聲吸引了起夜的奶娘。
她慌慌張張地推開門,看到眼前的場景,當即熱淚盈眶。
「好好好,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啥都強。」
兩個禍害也醒了,一人抓了我一隻手。
祁北溟:「我們沒有違背哪條家規吧?」
孟參雲:「決定誰左誰右的時候我們都沒吵架。」
我:「看來如今二位相處得很是和諧。」
孟參雲:「都是公主治家有方。」
祁北溟:「但你隻許二選其一。」
我抱著被子下了床。
「這裡讓給你倆,本公主去住廂房。」
說完我命令禁衛:「把門鎖好,盯緊了,今夜他倆誰也不許走出這個房間!」
在我的雷霆手段下,他倆終於都不來招惹我了。
但二人之間的戰爭始終沒有停歇。
祁北溟加緊練武,揚言終有一日要把孟參雲打到自行退出。
孟參雲一笑置之,手底下每天出產一本彈劾祁北溟的奏章。
鬧吧,他倆鬧得狠了,才不會來鬧本公主。
日子就這樣「安安生生」地過了一個月。
皇兄崩潰了。
他命令我十天之內務必做出決定。
發的還是個密詔。
皇兄啊皇兄,你怎麼能這麼慫?
隻敢欺負我這個弱小可憐無助的妹妹。
煩惱使人失眠。
這夜我輾轉反側到三更,幹脆起床散步。
穿過一條小徑時,突然被人捂住嘴,抱到了假山後。
我驚恐地掙扎著,黑暗中卻傳來了那人的聲音。
「別怕,是我!」他松開了我,「對不起,我實在太想你了。」
密密匝匝的吻緊接著就落了下來。
良久,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悶聲嘆了口氣。
「我也好想你。」
7
十八歲那年,為了嫁給祁北溟,我在父皇的寢殿外跪了整整一宿。
父皇一向溺愛我,那是他唯一一次對我那麼狠心。
天亮時,我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父皇親自把我背進殿,守到我醒了,流著眼淚跟我說:「瑤瑤,你要什麼父皇都可以給你,你何必……」
我抿了抿唇,啞聲道:「女兒要祁北溟。」
父皇實在拿我沒辦法了,隻好下旨賜婚。
新婚夜,祁北溟不解地問我:「末將和公主素未謀面,不知公主為何會傾心末將?」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可大概是在沙場上待久了,身上還是不自覺地顯露出一點肅S之氣。
我有點怕他,顫聲道:「我經常聽他們講起你的故事,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英雄。」
聞言,他目光灼灼,握住了我的手:「定不負公主垂青。」
洞房花燭夜,我哭到嗓音全啞,抓花了他整個後背。
祁北溟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對,為此還暗戳戳地找了些見不得光的書畫來學習。
他的確不會溫柔,但他很努力地想要取悅我,進步也很快。
可我還是次次哭湿枕頭,在他背上留下道道傷疤。
這其實與他無關。
是我自己深埋心底的不甘,在那些時候難以控制地翻騰起來——
我有傾心好多年的人。
那個人並不是他。
我認識孟參雲的時候,他還是一介白衣,有個「雁山公子」的別號。
父皇為帝暴虐,越是忠臣越往往不得善終。
一些有才之人隱居不仕,聚於山中,詩酒唱和。
專寫一些要命的詩。
孟參雲是這些人的主心骨。
這不是因為他年齡最大,不是因為他詩寫得最好,也不是因為他號召力最強。
而是因為他最擅長逃命。
父皇派人抓一次,他就帶著大家溜一次,次次都能化險為夷,換個地方繼續犯上。
我那時還隻有十五歲,聽人說那些賊子的首領「雁山公子」是個文採風流美少年,好奇極了,就瞞著父皇溜出宮去看。
他們的所在地不是秘密,隻是不易接近。
為了避免驚動他們,我把隨從都留在山下,獨自一人登山。
爬了沒一半,就被埋伏的大網兜到了半空中。
直到深夜,孟參雲和他的大小伙伴們才打著燈籠,嘻嘻哈哈地來到了我面前。
彼時我已經被遠方的狼嚎嚇得哭了好幾場。
大概他們本以為又是官兵,看到來人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時,都很是意外。
可這小姑娘衣著華貴,明顯也不是附近的山民。
「小丫頭,」孟參雲搖著扇子走近我,「你是什麼人?」
我抽泣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是齊國公主,名叫顏芳瑤。」
他於是大笑起來:「昏君手下沒人了嗎?怎麼把女兒派來了?」
彼時我被他好看的笑迷了神智,完全沒意識到他這是在罵我父皇。
大概也是因為,我也知道自己的父皇的確是個昏君。
如果不是昏君,又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滅掉世代忠良的祁家?
8
祁北溟的父親奉命去給父皇的寵妃捕捉靈獸,一時失手將靈獸打S。
寵妃一哭鬧,父皇便將祁北溟的父親、爺爺、小叔都下了大獄。
他還要求此事秘而不宣,完全封鎖消息。
因為當時祁北溟還鎮守在南疆。
父皇借故召他回京,準備一同處S。
在他抵京之前,他的爺爺在獄中託人給我遞來一封秘密書信,求我救救他唯一的孫輩,給祁家留下一點血脈。
他說父皇一向溺愛我,現在隻有我的話他才聽得進去。
祁家對於朝廷意味著什麼,我比父皇還明白。
所以祁老將軍的囑託我必然全力以赴。
可是,父皇也並非寵我寵到不顧一切。他最痛恨女子幹政,更何況祁家父子下獄的事尚在保密之中,我若是貿然前去勸說,恐怕連自己也要送命。
他會寵愛的是一個沒有威脅的女兒,而不是一個探聽秘密、幹涉決議的女兒。
思慮再三,我隻好前去請旨賜婚。
幸運的是,父皇被我一鬧,怒氣消了大半,不僅沒有處罰祁北溟,連下獄的祁家父子也一同釋放了。
走到這一步,我就唯有和祁北溟做一對恩愛夫妻了。
若是父皇知道我騙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認命後,我給孟參雲寫了訣別信,打算從此專心做祁北溟的妻子。
也因此,我請求賜婚的真實原因,我決定瞞著祁北溟。
既然這一生都已經注定綁在一起,我又何必讓他日夜背負對我的沉重愧疚呢?
我本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過下去。
不料他會「S」在海戰之中。
當初他出徵沒多久,父皇就去世了。
皇兄繼位,招賢納士,孟參雲等人陸續應召入朝。
祁北溟的爺爺知道我有心上人,他怕我不便開口,所以喪期一過,他就去替我請皇兄賜婚。
皇兄更是知道我的情之所鍾,當即就降了旨。
司天臺一算,說七日後就是大吉之日。
所以出了喪期沒十天,我就和孟參雲完婚了。
誰也沒有想到,祁北溟還會回來。
此時此刻,假山之後,我貪戀地嗅著孟參雲身上熟稔的淺香,心裡難過極了。
當年形勢所迫,我尚且體味了一番撕心裂肺,才狠心與他訣別。
如今無人相逼,我怎麼忍心再次離他而去?
更何況我們已經相守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