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倒不是大家對這部劇有多大的期待,而是因為在主創團隊陣容裡,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吐了,奸夫淫婦裝都不裝了。】
【我真的心疼趙老師了,被 2+1 那麼猖狂的舞到臉上來,這得多膈應啊!】
【呵呵,舉報了,大家努努力一起把這場直播舉報掉好嗎?別讓這種為老不尊的老爛貨逍遙過世了。】
【我的 1 分差評將像鬼一樣緊緊纏著這部劇。】
不管網上風波如何,三天後,發布會直播還是如期開啟。
鄭忠義導演畢竟是圈內有頭有臉有資歷的老前輩,這次發布會他請了許多圈內的老友坐鎮。
其中大多是曾經合作過的藝人和制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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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落人口舌,他給蘇祁安和林淼也發了邀請,意料之中,被兩人的團隊以各種理由回絕了。
直播開始前,我去後臺和鄭導夫婦再次走了遍流程。
「朝朝。」
趙姨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臉,眼底滿是擔憂。
「還好嗎?」
我笑著點頭,回握住她的手。
「沒事的趙姨,都那麼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咱們這次還得感謝他們夫妻倆送來的這一大波熱度呢!連宣傳費都給我們省了。」
她也笑,隻是臉上的心疼怎麼都藏不住。
「好了,孩子都說不在意了那我們這些老家伙就別瞎擔心了。」
鄭導起身拍拍我的肩。
趙姨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也到時間了,那我們就過去了,朝朝。」
直播順利進行著。
鄭導夫婦跟主持人按著流程侃侃而談,聊著對這部劇的構想,聊著這段時間他們在國外學習的經歷。
到這還一切正常,談及的問題也大多是圍繞新劇展開,直到媒體提問環節。
「鄭導鄭導!」
各家媒體瞬間興奮得像鬣狗一樣撲了上來。
鄭導隨意指了一個人。
那人眼睛一亮,忙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鄭導,請問您和夫人在國外的這些年一直都在學習深造嗎?」
「是的,都說活到老學到老,我們這些老家伙漸漸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了,那就必須得靜下心來去學習一些新東西,給自己注入新鮮血液,總不能真的被時代給落下吧。」
「在國外的這段時間就隻有您和夫人嗎?沒有其他什麼人?」
鄭導笑著看向他,笑意並不達眼底。
「其他人?你覺得會有什麼其他人呢?或者你想從我這聽到什麼答案呢?你是不是想問在國外的這些年我究竟有沒有把許朝朝帶過去。」
全場安靜了一瞬,隨後隻聽快門的「咔嚓」聲瘋狂作響,閃光燈接連不息。
鄭導臉上沒了笑,語氣鄭重嚴肅:
「對於這些年一直不斷的子虛烏有的謠言,我今天就在這裡徹底做個回應,朝朝是我和妻子從小看大的孩子,我們對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愛護著。
「還有大家這些年非常關心的問題,我和朝朝為什麼會相伴進出酒店?我在這裡最後做個回應。那年我正好因為即將開機的《飛仙》在橫店和好友會面,朝朝知道了,特地來找我,請求我給她當時的男朋友蘇祁安一個機會。」
記者愣住了。
「也,也就是說,當年蘇祁安參演《飛仙》是因為。」
「沒錯。」
鄭導點頭,看向鏡頭一字一句道:
「如果沒有朝朝,我不會給蘇祁安這個機會。那時候的他還遠遠不夠格參演我的劇,答應了朝朝,破格給他試鏡的機會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從今往後,我及我旗下的藝人、團隊不會和蘇先生以及他的新任妻子林女士有任何合作,我不會和一個真正插足別人戀情,害我所珍視的人在流言蜚語中被傷害多年,德行有虧的人再次合作!」
全場哗然。
與此同時,紀錄片的最後一集也在此時悄然更新。
7
跑遍大半個中國後,男人又回到了橫店,跟我這個中途結識的並不算朋友的「朋友」告別。
看到許久不見的鏡頭,我滿眼驚訝。
「你,你怎麼……」
隻是半年不見,男人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整個人瘦脫了相,臉頰內陷。
他赧然摸摸光溜的頭頂,沒有過多解釋什麼。
也不必再解釋什麼,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我有些心酸,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收起了那些安慰的體己話。
生老病S,這種難以抵抗的命運洪流是無法用微言來勸慰的。
我笑著看向鏡頭。
「你還在拍啊?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原來十年後真的會發出來啊?」
「當然。」
他也笑。
「我看起來有那麼不靠譜嗎?」
我誠實地點頭。
簡單寒暄後,他疑惑地問我怎麼沒在工作。
按理說這個點我應該在早餐店幫忙。
臉上的笑淡了些。
「我……一會兒去找一個長輩敘敘舊。」
8
在橫店打拼了大半年,蘇祁安卻始終等不到合適的機遇。
他的外形條件哪怕在擁有最頂尖生源的電影學院也是格外出挑,專業成績更是常年拔尖,初來橫店的時候自是受到了不少導演和劇組的青睞。
幾次合作下來,他們十分滿意蘇祁安的表現,熱情邀請他加入自己的團隊或經紀公司。
可以往各屆的學長學姐們用血的經驗給我們敲響了警鍾,蘇祁安並沒有接受任何一家的邀約,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拼搏闖蕩。
沒有利益往來,哪有什麼好心人會白白給你送上機會。
從前那些交好的導演慢慢沒了聯系,他接到的劇本從男三男四一路跌到了僅有幾句話的龍套角色。
像是一隻被困在鋼鐵森林的鳥,拼命飛翔卻遍體鱗傷。
眼看他在不斷碰壁後愈發消沉,卻還強撐著在我面前強顏歡笑。
我暗自著急。
在我哥故意不經意間透露鄭叔最近在橫店的消息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鄭叔和我爸是多年的好友,當年他拍攝《神槍》時拉不到投資,我爸大手一揮給他投了三百萬,當時他的半個身家。
幸運的是,《神槍》最終火遍大江南北。
鄭叔成了人盡皆知的鄭忠義導演,我爸也憑著劇收的分成抓住時機放手幹起了自己的事業,成了當地大名鼎鼎的許老板。
鄭叔和趙姨結婚後,計劃著和我爸在同一個別墅區買房安居,兩家關系始終如一的好。
夫妻倆奉行丁克主義,他們沒有自己的孩子,對我和我哥視若親生。
後來我選擇編導藝考這條路,很大一部分便是受到了鄭叔趙姨的燻陶和影響。
鄭叔在一年前買下了那部經典大女主仙俠文《飛仙》的版權。
高中時我把書反復看了三四遍,知道裡面人設最立得住、最讓人心疼喜歡的就是始終默默為女主付出奉獻的魔尊男二,隻要把這個角色詮釋到位,絕對可以得到極大的熱度回饋。
我相信蘇祁安的能力,也清楚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可那時候籍籍無名的他確實是沒資格去面鄭叔的戲。
這樣一個大制作,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進來。
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去求鄭叔幫忙。
離家時,我曾信誓旦旦地立下保證,憑著蘇祁安的能力,我們絕對可以自己闖出一片天。
可是到頭來,卻還是需要借助家裡的關系。
我覺得臊得慌。
不過沒有什麼比蘇祁安的前程重要。
我下定決心去求鄭叔幫忙,陰差陽錯,在出發前遇上了返程的男人。
身邊有個認識的人總比自己一個人去要強,我帶著男人去了鄭叔下榻的酒店。
見到鄭叔,男人激動的鏡頭都跟著抖了一陣。
「你也沒跟我說這個長輩是鄭忠義導演啊!」
鄭叔作為較常露面的導演,國民度確實不低。
出於保護公眾人物的隱私,鏡頭並沒有拍攝我和鄭叔面談的畫面,隻是收錄了對話。
內容無外乎是我跟鄭叔說著蘇祁安有多麼多麼優秀,他雖然資歷尚淺,但是努力又上進,他差的隻是一個機會。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疲憊,或許是因為羞愧,我的聲音逐漸哽咽。
說無可說,鏡頭裡隻剩下了我抽噎的聲音。
半晌,鄭叔嘆了氣。
「孩子,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清楚,因為心疼你,我願意給他一個破格試鏡的機會,但我不保證他可以拿下這個角色,最後能不能拿住這個角色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眼睛一亮,懸了好久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謝謝鄭叔!」
鄭叔擺擺手。
「該謝我的不是你。」
我訕訕笑笑。
這次見面以我信誓旦旦地保證結尾。
「叔,謝謝您給蘇祁安的這次機會,他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9
男人臨走前要了一張鄭叔的籤名,原本無神的眼驟然亮了起來,把手裡的籤名左看右看,臉上滿是欣喜。
我不由發笑。
「看不出來,你還是鄭導的忠實粉絲啊。」
他看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籤名妥帖地收進了包裡。
在便利店坐著等蘇祁安下戲的時候,我拜託男人不要跟他說今天的事。
學藝術後,我從來沒有跟人透露過我和鄭叔的關系,包括蘇祁安。
其一是怕鄭叔日後落人口舌,其二便是為了蘇祁安。
雖然平日裡很少表現,但蘇祁安骨子裡其實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如果知道了我和鄭叔的關系,他難免會陷入不必要的內耗當中。
往後他所邁出的每一步都要思慮這之中到底有沒有我的幫忙,既失了本心又無形中給我們之間增加了隔閡。
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
男人沉默許久。
「很多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付出廣而告之,生怕自己吃到一點虧……其實你該告訴他的。」
我搖搖頭。
「真心換真心,我願意這麼做,是因為他也是這麼對我的。」
剛來橫店的時候,我最初打算和蘇祁安一起去當群演跑戲。
可是試了幾天下來,我發現自己確實不是演戲的料子。
我可以寫好一個本子,卻演不好一個角色。
和蘇祁安在鏡頭前的遊刃有餘不同,我在面對鏡頭總會不自覺地發抖,之前連鄭叔都說我是典型的臉上藏不住事,一演就露餡兒。
表演並不適合我。
沒法靠演戲賺錢我就想著去打工。
這邊的工作既累時薪又低。蘇祁安怎麼都不同意,他讓我安心待著,他來想辦法。
後來我才知道,他瞞著我去當了武替,專接那些很少有人願意接的高風險戲份,去應付那些酷愛耍大牌的藝人。
直到他被人硬拖著熬了兩個大夜,在水池裡泡著拍了幾場水下戲,又從三米高的高臺上反反復復跳了十幾次,體力不支暈在了片場。
我被醫院打電話通知的時候才知道他這段時間都是在幹什麼。
不顧蘇祁安的勸阻,我從那天起開始拼命打工掙錢。
或許這點錢杯水車薪,但最起碼我不再是蘇祁安的累贅。
男人靜靜聽著,眼底劃過一絲悵然。
他笑著把手遞到我面前。
「許小姐,祝你和蘇先生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我的祝福先提前給你們送到這了。」
我愣了下,鼻腔微酸,笑著握住他的手。
「借你吉言。」
他「哈哈」笑了兩聲,把相機懟到我面前。
「這裡面錄下來的也能算是你們的戀愛回憶吧,等我……等十年之後視頻發出來,你們要是吵架的話你就拿給他看,呈堂證供在此,看他還好不好意思賴賬。」
我又笑。
「好。」
當時隻道是尋常,誰承想十年後一語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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