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染上一抹猩紅,痴笑道:
“沒關系,夫人,我會讓你原諒我的。”
他變出一把銀色的匕首,用我的手握住,捅進了他胸膛。
鮮血濺到我臉上,讓我神色大變。
“你瘋了?”
“如果夫人離開我,我真的會瘋。夫人,原諒我吧。”
他似不怕疼般,直往心口深處插,血色刺痛我的雙眼。
這幅陰鸷的樣子,倒像真的非我不可似的。
誰能想到,這樣的男人,會背著我養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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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依舊不開心,絲毫不管自己的傷勢,立即帶我去凡間遊玩。
風車、糖葫蘆、瓷娃娃,他都一股腦地塞給我。
全是我幼時的喜好,他竟然還記得。
“夫人,這次我一定陪你賞遍天下好風景。”
我抽出被他緊握的手,心中五味雜陳。
人間正是深冬,雪紛紛揚揚地下著。
一輛氣派的轎輦從面前駛過,上面坐著的赫然是謝無憂,百姓都喊她公主。
沈玉宸小心地摟住我的腰,帶我遠離此處,可我還是遠遠地瞧見了謝無憂那勝利者般的眼神。
她在憐憫我。
果不其然,沈玉宸去給我買糕點的時候,謝無憂找了過來。
她嬌笑著脫下衣裳,給我看嬌嫩肌膚上的鞭痕、牙印。
“你猜,這是他什麼時候留下的痕跡?”
我勉力控制住顫抖的手,強忍著不把茶水潑她臉上。
還沒開口,她就得意洋洋地搶著回答:
“就是昨晚哦,嘖嘖嘖,我們抵S纏綿的時
候,你這個人人口中最得星君寵愛的夫人
就躺在旁邊昏睡。孟晚音,你真可憐。”
我厭惡地皺眉,攥著茶杯的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呸,不要臉。”
她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你懂什麼?我們才是真愛!”
“七萬年前,他下凡歷劫與我相愛,歷劫結束後本想將我也接回仙界,可我實在受不了在仙界過著整日無趣的日子,他便特意去為我求來可以免喝孟婆湯的恩典,讓我在凡間這般逍遙自在。”
“你以為你們恩愛兩不疑?他隻覺得你無趣!”
“他每日都說,隻有我才能勾起他的欲望,讓他感受到欲仙欲S的快樂。”
“可惜,你們成婚這麼多年,他要是拋棄你,肯定會影響在仙界的名聲,隻好一直強忍著不休掉你這個木頭疙瘩。”
她越說越多。
凜冽的風將她的一字一句化作刀子,吹進我胸口,錐心般的疼。
到最後,我幾近麻木,感受不到冷,連茶水灑了自己一身都沒注意到。
臨走前,她還挑眉:
“你信不信,隻要我勾勾手指,他就會來要我。”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的確在無邊的心痛中還有最後一絲期待。
可半刻鍾後,沈玉宸便真的傳音給我。
“夫人,我臨時有事,幾日後再回來。乖,你先自己回仙界吧。”
我嘲諷地笑了笑,朝方才謝無憂離開的方向而去。
長街的盡頭,沈玉宸正和她賞雪中盛放的紅梅。
“你怎麼不怕你那位好夫人逃跑了?”
“我和她結了契,有梅花印在,她逃到何處我都能抓回來。”
謝無憂顯然有些吃醋,踮起腳尖咬他的喉結。
他笑著摟住佳人。
幾瓣梅花落到我肩頭。
我這才認出,這座梅園竟是沈玉宸還沒有飛升仙界時為我建的。
因我喜梅,他就手植了一千八百株梅樹。
十萬年了,竟然還在。
可,物是人非,故人心已變。
我正兀自站著,有守園人經過,問我:
“姑娘,你來無憂園做甚麼?”
“你說……這裡叫什麼?”
“無憂園啊。”
無憂。
我呢喃著,竟低泣著笑出了聲。
好一個無憂。
原來,不僅是人,物也變了。
滄海桑田,隻有我站在原地。
無憂無憂,無愛才無憂。
我在紛飛的大雪中轉身,飛去了仙界的無涯海。
這裡可通六界,其中的八十二道罡風會毀壞仙身,洗去一切印記。
沈玉宸不知,我早就不是那個怕疼的小姑娘了。
君若多情我便休。
往後,六界迢迢,他再也找不到我。
我用傳音術最後給他留了一句話,隨後一步一步,踏入翻湧的黑潮中,再也沒有回頭。
身後傳來聲嘶力竭的呼喚……
4
沈玉宸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仙界,卻隻來得及看見那抹沒入黑暗之中的粉色衣角。
一兜梅花從懷裡滾落,這是他剛才打算帶回來給夫人做梅花糕的。
耳邊不停地重復回蕩著她那句話。
“往事隨風,不復相見。”
平靜而空靈的聲音,卻令他心口抽痛。
他怔然地望著無涯海,眼底湧上了猩紅的血色,揪住無涯海守衛的衣領,問:
“我夫人在哪裡?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她去哪了?!”
守衛嚇得渾身發抖,星君素來以溫仁聞名,還是第一次露出這種恐怖的神情,就好像要吃人般。
頓了頓,守衛略帶不忍和同情地說:
“星君,晚音姑娘已經跳入無涯海,不知去了六界何處,也可能……已經在罡風中魂飛魄散了。”
“不可能!”
明明是沈玉宸自己要問,等真的聽到答案,卻又不肯相信。
他有些魔怔地喃喃: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她那麼愛我,怎麼可能會這麼絕情地離開我呢?”
無涯海黑氣陰森,如廝恐怖。
他的晚音,膽小怯弱,又愛美,怎麼可能跳進這黑漆漆的地方。
這般想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卻瞧見邊際處有一株沾血的梅花。
那是梅花印被從血肉中剔除後留下來的。
他剛想去觸碰那花瓣,卻見梅花隨著黑風顫抖,轉瞬間也飛入了無邊的黑暗。
過往的一切痕跡,盡數堙滅。
空氣中還隱隱殘留著晚音身上特有的馨香,那曾是他最愛的味道,可他,再也聞不到了。
他徹底失了力氣,匍匐在地上,幾乎壓抑不住痛苦的聲音。
“晚音……”
哭著哭著,他癲狂地站起身,如同行屍走肉般,掐住了守衛的脖子:
“你為什麼不攔著她?你害S了她……是你,你們……”
此刻的他,簡直真的成了個瘋子。
守衛驚恐地掙扎,卻還是無助地在他手裡斷了氣息。
沈玉宸踩碎守衛的仙骨,以血為引,起陣招魂。
幾個時辰後,一團白色的人形光暈從無涯海中飄了上來。
他陰鸷的臉上終於有了欣喜之色,顯得有些扭曲。
“夫人,你回來了。”
……
然而,那隻是我的殘念罷了。
我在無涯海中將神識剝離,肉身和魂魄投入六界。
所留下的也隻有這抹隨時會消失的殘念。
沈玉宸完全想不到,我會這般決絕。
可他已顧不得那麼多了,沉浸這最後的希望中,小心翼翼地將殘念裝進結魂燈。
回到寢殿後,他不管不顧地用仙力聚魂,身體因過度透支而逐漸虛弱,面色發白。
可他仿佛不知疲倦般,讓人懷疑可以這樣站在結魂燈前S去。
我的殘念看見這一切,幾不可查地嘆息。
沈玉宸隱約察覺到,顫著雙手朝虛空道:
“夫人,是不是你?你回來了,對嗎?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門口傳來枯枝被踩碎的聲音,讓他的眼中迸發出光彩。
可進來的隻是謝無憂。
沈玉宸失望地沉下臉:
“你來幹什麼?”
5
謝無憂已經聽說了我跳無涯海的事,臉上洋溢著止不住的喜悅,嬌羞地摟住沈玉宸的腰。
“沈郎,人家當然是來找你的呀,她S了,我們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嗎?”
“S”這個字眼刺激到了沈玉宸,讓他周身仙力暴漲,眼中血色翻湧。
謝無憂沒察覺到不對,還繼續滔滔不絕地說:
“我知道你不讓我去找她,隻是因為對她有責任,不想讓她傷心,可是沒關系,我願意做這個惡人,我告訴了她我們有多麼相愛。”
“她倒是識趣,還真乖乖走了。”
謝無憂說著說著就笑了,可下一刻,就被扼住喉嚨。
沈玉宸目眦欲裂:
“原來是你……你這個賤人!!”
謝無憂面色漲紅,奮力地掙扎著,從前在床上他也做過很多次這種動作,可那些都是有分寸的情趣罷了。
此時她心中卻湧上恐懼,感覺他真的會SS自己。
“沈郎……你,你不是說我才是你真正愛的人嗎?”
沈玉宸冷笑,直接將她甩到兵器架旁,哗啦啦的兵器倒下來,剐蹭得她臉上和身上全是傷痕。
她痛苦地呻吟,驚慌道:
“沈郎,我錯了,你別生氣!”
沈玉宸毫不憐惜,拿起一杆槍刺穿她的琵琶骨,釘進地磚,痛得她連連慘叫。
“認錯有什麼用?你能讓我夫人回來嗎?”
“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讓她知道你的存在,可你偏偏自作聰明,打亂了我所有計劃。”
“你以為我真的會看上你?你連夫人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要不是為了……”
沈玉宸越說越憤怒,拔出長槍,砍掉她一隻手臂。
謝無憂高聲慘叫,用剩下的那隻手捂住腹部,她不敢相信和她歡好了七萬年的男人會這樣對她。
爬到他腿邊,無措地求饒:
“沈郎,別這樣,我懷上了你的孩子。”
她抓著沈玉宸染血的手覆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期待地等著他的回應。
誰料他虛握成爪,穿刺進她腹部的血肉,拔出那團還未成形的東西,隨手扔進泥裡。
“呵,骯髒的東西,隻有夫人能生我的孩子。”
“我連她掉滴眼淚都要心疼S,可你竟敢逼她跳無涯海,真是將你千刀萬剐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謝無憂徹底絕望,不可置信地哭泣,朝那血胎爬去,卻被沈玉宸無情地收進了淨玉瓶中。
玉淨瓶裡有七十二種酷刑,能折磨得人神魂分離。
我的殘念目睹這些,發寒地抖了抖,剩下的意識也逐漸要消散。
沈玉宸連忙捧住結魂燈。
“夫人,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可無論他如何用仙力和邪術聚魂,卻都留不住我的這最後一絲意識。
殘念在最後散成了星子,一點點浮現我過往的那些記憶。
凡間的青梅竹馬之情,兩小無猜,何其美好。
十萬年相伴,夫妻恩愛,琴瑟和鳴,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還有……我親眼站在旁邊看沈玉宸和謝無憂歡好時的痛徹心扉。
沈玉宸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痛得幾乎要站不直身子。
甚至想用手去抓那些星子,卻什麼也留不住。
沒想到,他在無意之中竟把她傷得那麼深。
他的夫人,一定很痛……
所有畫面散去,歸於平靜。
他面色悲愴,喚來雪芸,道:
“夫人曾經最器重你,這座宮殿便送給你吧。”
雪芸哭得雙眼紅腫,問:
“那星君您呢,要去哪裡?”
“我啊,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