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已經拿到了幾所學校的 offer。
隻差辦理籤證和申請宿舍,八月份就可以開學了。
還有五十天,我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座城市。
和陸宴再也不見。
6
連著很多天,陸宴每天都約我出門。
我都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了。
他沒有任何懷疑。
他向來認定我非他不可,沈南栀怎麼會舍得離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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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畢業典禮那日,我不得不跟他碰面。
他穿著我送他的白襯衫,搭配黑色西裝褲。
挺拔,修長。
因為要組織拍攝紀念照,身為班長的他沒顧上找我。
拍完照,我在走廊等待畢業典禮入席。
卻在不遠處的媒體室裡聽到陸宴的聲音。
有人問他:
「宴哥,你床照準備好了沒?」
陸宴聲音清冷:「妥。」
有人譏笑起來:「這下沈南栀可坐實站街女的名聲了,可清姐,你就等著看她社S吧。」
啪。
陸宴突然朝那人砸了個東西。
「廢話那麼多,還不趕緊把校長的 PPT 準備好。」
沈可清突然開口,聲音委屈:
「陸宴,你不會後悔了吧?」
「這樣做的確有點過分,要不咱們就算了。」
透過窗戶的剪影,我看到陸宴攬住沈可清,額頭相抵,聲音溫柔:
「可清,你還是太心善了,她都霸凌你這麼多年了,你還為她著想。」
「你要記住,一條狗是不需要被當作人看的,這是她該受的懲罰。」
我的肺腔好似長滿了冰泡。
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淬了冰錐一樣。
刺得我好疼。
陸宴真是用心啊,還特地把不是本校的沈可清帶了進來。
隻是為了讓她見證我被他們戲耍的場景。
沈可清抬頭吻他。
幾日不見,他們倆感情發展迅速。
這次,他沒有遲疑。
他迅速回吻,吻得深情,吻得拉絲,難舍難分。
我的胸腔被冰錐刺滿了傷口。
鮮血淋漓。
連呼吸都帶了鐵鏽味。
疼極了。
7
畢業典禮上,我緊握典禮大堂多媒體遙控開關。
但凡發現不對勁,我立馬按關機鍵。
可是直到畢業典禮結束,曝光照片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就好像,陸宴後悔了一樣。
但我知道一定不是。
媒體室裡,有人問陸宴:
「怎麼回事啊宴哥,我明明拷貝好了,怎麼沒放出來。」
「宴哥,你不會真對沈南栀動心了,把東西撤回了吧?」
陸宴狠狠踹了那人一腳,聲音冰涼:
「瞎猜什麼,肯定是電腦哪裡出問題了,我怎麼可能對舔狗動心。」
另一個人問:
「會不會是沈南栀看到了帖子,對宴哥有了防備,她自己把東西撤回了?你們別忘了,她是組織委員,有媒體室的鑰匙。」
陸宴當即否認:「不可能,我已經確認過了,她根本沒看到帖子。」
他摸了摸沈可清的頭,柔聲安撫:
「這次出了意外,等以後,我一定找機會好好羞辱沈南栀,替你出氣。」
沈可清聲音清甜:
「沒關系,宴哥哥最厲害了。」
我的胃又開始痙攣,惡心得想吐。
我衝進廁所,大口大口作嘔。
因為早餐沒吃東西,胃裡空空。
隻吐出來酸水和膽汁。
澀極了。
苦極了。
8
陸宴送走沈可清後,找到了我。
他輕舒了口氣,語氣討饒:
「終於忙完了,我可算有時間找你了。」
他像每一次見面時那般,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語氣親昵:
「小栀栀,你說咱們都幾天沒見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心中好似被一口氣瞬間堵住。
上不去。
下不來。
堵得我鼻腔發酸,難受極了。
他攬住我,聲音輕快:
「一會我們去遊樂場吧,你不是早就想去玩了嗎,今天我好好陪你。」
曾經很多次我求他陪我去遊樂場,他都說太幼稚,次次都拒絕。
如今他主動提起,卻是在這個時候。
我真的很不明白他。
這是又打算在遊樂場裡戲耍我麼?
為了霸凌我的女生,就如此費盡心機的玩弄於我麼?
我的心髒好似有無數利爪在撕扯。
疼得我渾身發顫。
陸宴眉眼盈盈,低頭看我,邀功似的說:
「怎麼樣,是不是激動壞了!該不該獎勵我一個親親?」
他的唇上還殘留著沈可清的口紅痕跡。
帶著獨有的香水味。
我忍不住想起他們擁吻的畫面。
心髒好似被利爪穿透,濺了滿胸腔的血。
我突然不想冷處理了。
陸宴笑得明朗,繼續問我:
「害羞了?別嘛,大膽親。」
我抬眸直直看他,嗓音平靜:
「陸宴,那個帖子,我看到了。」
「媒體室裡的對話,我聽到了。」
9
陸宴渾身震住。
明明盛夏的風燥熱至極,他卻好似突然掉入寒潭之中。
渾身僵住。
他眸色漆黑,嗓音幹澀:
「栀栀,你說,什麼?」
我其實很不想再去跟他糾纏的。
我連見他一面都嫌惡心。
可是現在,我滿腔怒火,忍不住一字一句地問:
「你發的舔狗日志帖子,還有你在媒體室謀劃的曝光床照,這麼快就忘記了?」
「陸宴,把我的真心當笑料一樣戲弄,好玩麼?」
聲聲如利刃。
好似要將陸宴徑直劈成兩半。
陸宴定定看著我,眸色晦暗不明。
時間猶如凝滯的河流,他抬手擋住鼻梁和眼睛,在臉上灑下一片陰影。
陽光下的手指白皙晶瑩,線條優雅。
指尖卻顫得厲害。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俏麗的聲音。
沈可清小跑到陸宴身側,興奮道:
「陸宴,我改主意了,我不要你再為了我戲弄沈南栀的感情了。」
「我喜歡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說完,她一邊看我一邊揚了揚眉。
她是故意的。
故意當著陸宴的面告訴我——
陸宴是為了她才跟我在一起的。
陸宴是專程為了她來戲弄我的。
陸宴喜歡的人,是她。
不是我。
明明我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可現在,我的心髒還是忍不住狠狠一悸。
揪心的疼。
疼的刺骨。
陸宴微微一怔,將手放下,露出一雙讓人看不清神情的眼睛。
他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緩緩牽起沈可清的手。
聲音寒涼似水:
「是,這些都是我做的。」
「但你對可清做過什麼你自己知道,做錯了事就該受點教訓,你沒資格怪我。」
「給你三天時間,你給可清道個歉,我對你既往不咎,我們還可以報考同一所大學。」
說完轉身,親昵的拉著沈可清離開。
我愣愣看著他們的背影。
突然自嘲地笑出了聲。
直笑得鼻腔酸澀,淚花四濺。
果然啊,陸宴對我不會有一絲絲愧疚之心。
在他眼裡,我就是他拿出來討好喜歡的人的工具。
從頭到尾,我什麼都不是。
手機亮起,我低頭,眼淚啪嗒一聲滴落。
暈花了整個屏幕。
許久,我擦幹眼淚,看到留學中介發來祝賀:
【恭喜沈南栀同學成功申請宿舍,祝留學快樂。】
夏風吹起,我回頭拜別母校。
然後大步大步走出校門,再沒回頭。
未來沒有陸宴,我一定會快樂的。
10
回到家後,我開始做旅遊攻略。
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想到陸宴,心口止不住的泛疼。
我不能再待在熟悉的地方,我需要到完全陌生的城市,看完全嶄新的風景。
做攻略的這兩日陸宴一直沒有聯系我。
直到第三天早晨,他冷冷甩給我一條信息:
【今天是最後期限,別忘了給可清道歉。】
我不想理,把手機扔到一邊。
可想到被人冤枉又被人戲弄指責,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拿起手機,一陣輸出:
【首先,我從沒有霸凌過沈可清。】
【其次,反倒是沈可清處處霸凌我導致我不轉校不行。】
【最後,我們分手,以後別聯系了。】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很久,卻遲遲沒有發來消息。
我以為陸宴終於放棄。
他卻在晚上突然發給我一條視頻。
視頻中,他當面問沈可清我說的是否屬實。
沈可清看著鏡頭,信誓旦旦道:
「沈南栀到是會顛倒黑白,宴哥哥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我們學校的任何人,明明就是沈南栀霸凌我。」
「她不肯跟我道歉,還想哄騙宴哥哥兇我,她怎麼可以這麼壞!」
是了,沈可清有個手眼通天的媽媽,她早就為沈可清遮掩好了一切。
即使現在去問,也根本沒有任何人會替我作證。
他們甚至還會幫著沈可清傳播是我霸凌同學的謠言。
旁邊的兄弟團緊跟著搭腔:
「就是,我們也去打聽過了,可清姐句句屬實,當初沈南栀把可清姐欺負的可慘了。」
「宴哥,我有個哥們就在可清姐的學校,他說沈南栀轉學就是因為霸凌同學被發現,被學校強制退學的,你可別被沈南栀騙了。」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胸腔劇烈起伏,臉色也開始發白。
我卻渾然不知,隻愣愣看著屏幕。
鏡頭裡的包廂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看著拿著手機的陸宴,神情緊張。
有人大著膽子問:「宴哥,你臉色好差,是不是我們哪兒說錯了?」
沈可清臉色有些難看:
「宴哥哥,你是不是不願意聽我們這麼說沈南栀,是不是心疼她了?」
一聲冷呵從鏡頭外傳出,陸宴涼涼道:
「我怎麼會心疼一個霸凌者,一個心思惡毒的女生。」
我胸口狠狠一刺。
鏡頭陡然一轉,露出陸宴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他眸色漆黑,聲音不屑又嘲諷:
「沈南栀你居然騙我,你現在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限你一天時間趕緊過來跟可清道歉,否則,你就別想我跟你報考一個學校了。」
我整個人僵住,連呼吸都好像被堵塞住,堵得我喘不上氣來。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又是沈可清帶頭往我身上潑髒水,她的跟班不遺餘力的配合,所有的圍觀者問也不問就信了,跟著他們一起造謠我霸凌我。
連陸宴也是這樣。
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從來不去親自查證。
他堂而皇之地站在霸凌者陣營,跟著他們一起質問我錯沒錯。
我好像回到了過去被人圍著罵小三女兒、罵站街女的時候。
整個身軀的氧氣都好似被抽盡,我不可抑制的大口大口呼氣。
陸宴抬手摸了摸沈可清的頭,語氣溫柔:
「清清受委屈了,我一定會讓她認錯道歉,替你討回公道。」
鏡頭開始下滑,看不到任何人,可沈可清開心甜膩的聲音依舊清晰。
「宴哥哥,你果然最在乎我了。」
就連沈可清親吻陸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我的呼吸好像忽然停住,胸腔猶如瞬間塞滿了沙包,又漲又沉。
沉的我幾乎閉氣過去。
視頻結束,屏幕一黑。
連帶著我的世界也驟然一黑。
我徹底暈了過去。
11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媽媽叫醒: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還出了一頭的汗。」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手機亮了起來。
點開,是一封匿名郵件。
【沈南栀對不起,當初你被霸凌卻沒有一個人幫你作證,沒有人替你說一句公道話,身為其中之一的我一直很自責,到現在都過不了心裡這關,所以跟你道個歉,希望你能原諒我的懦弱。】
是原先學校的一個同學,不知道是誰。
我立馬回復:【你現在可以幫我作證麼?】
對面陷入了沉默,再沒了消息。
提起來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還是如此啊。
我的鼻腔驟然酸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媽媽聲音關心:「出什麼事了麼?」
鼻腔的酸澀陡然衝頂,我不可抑制的掉落眼淚,撲到媽媽懷裡大哭起來。
媽媽就默默陪著我,直到我哭到再沒有眼淚,便拉起我去餐廳吃飯。
媽媽做的飯一如既往的賣相誘人,可我卻食不知味。
叮咚一聲,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
我麻木的點開。
又是陸宴。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我沒理會,平靜的將手機放到一邊,繼續吃飯。
過了一會,又連著兩聲叮咚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