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然點頭:「姐姐說了算。」
侍月對我笑了下,又正色起來:「你臨走前安頓的那幾件事都做好了,有個消息不知道算不算重要——宋興安的老母病重,所以他告假回鄉了,還有幾日便到。」
我輕輕眯起眼睛,把紛亂的思緒一點點捋清楚。
宋興安她娘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即使在兒子做官之後,也依然留在家鄉養病,這我是知道的。
我們前後回鄉,也許有巧合的成分。
但在山上時那刺客說過,上頭命令他將我活捉。
如果說和宋興安沒關系,我是不相信的。
我輕輕舔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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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不如就永遠地留在這裡吧。
和記憶裡從前那個溫柔體貼的興安哥哥,一起留在故鄉涼縣。
28
幾日後宋興安果然抵達涼縣,就住在離我家不遠的街尾。
我暫時靜觀其變,本以為他會作妖,卻始終沒等到任何消息。
隻聽說他在家裡當孝子,服侍著老母親的吃喝拉撒。
等我的身體好轉,剛出門就被隔壁王叔吆喝著,讓我去家裡吃飯。
今天是王叔的兒子結婚,院裡街坊鄰居齊聚,見了我都高高興興打招呼。
說我現在出落得更漂亮了,問我路上累不累,京城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諸如此類。
又問我新夫君去哪兒了,都聽柳姨說是個帥氣又體貼的小伙子,想見一見廬山真面目。
徐沉就在這時候,超絕不經意地路過院子門口,驚訝地看向我:「清漣?你在這兒啊,我還以為你出去了。」
於是就順其自然地被叔伯阿姨們拉進來坐下。
我:「……」
演技真差。
不過我也沒拆穿,任由鄰居們將徐沉安排在我旁邊坐下,聽著徐沉以丈夫的身份,遊刃有餘地回答著大家的問題。
大家的關注點轉移,倒是讓我輕松下來,優哉遊哉地吃飯。
徐沉卻也沒忽視我,發現我被新端上來的炸肉燙了嘴,立刻把手攤開在我面前,讓我吐出來。
我在嘴裡把炸肉翻來覆去地炒了一遍,最後艱難地咽了下去,眼冒淚花地說:「不燙。」
徐沉不放心地湊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我警告地瞪他一眼,嘴唇微動:「你別給我得寸進尺嗷。」
徐沉隻好默默地坐回位置上。
賣燒餅的柳姨丈夫多喝了幾盅,醉醺醺地走過來和我碰杯,嘴裡含糊地說著:「小漣啊,孟縣令的事叔聽說了,你別難過,都會好起來的。
我們這些沒用的老東西雖然不能替他申冤,但要是有人欺負你,盡管告訴叔,我拿鋤頭抡他!」
柳姨迅速趕來擰他的耳朵,絮絮罵道:「又喝糊塗了!好好的日子,你跟清漣說這些幹什麼?」
罵完醉酒的丈夫,柳姨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我道歉:「別搭理你叔,他腦子指定有點問題……哦對了。」
她突然想起什麼,看了眼徐沉,悄悄對我說:「昨天小宋來買燒餅,說他娘病糊塗了,一直翻來覆去喊你的名字,說要見兒媳,否則就是S了也不安心。
「姨也不知道你和小宋之間發生了什麼,就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至於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啊。什麼時候有空就來店裡吃餅,可不許再偷著給錢了。」
29
我和宋興安決裂的事並未傳回家中。
大家隻知我們有緣無分,各自擇了旁人,卻不清楚他忘恩負義的嘴臉。
所以柳姨才會小心翼翼地轉告我這件事,畢竟我們兩個那麼多年青梅竹馬,宋伯母對我十分疼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如今她病入膏肓,我似乎於情於理都該去探望一眼。
當然,我可以肯定這番話是宋興安故意傳遞的消息。
他心中別有所圖,想引我上鉤。
但我還是選擇了前往。
30
宋興安這些年顯然往家裡寄了不少錢。
當年清貧瘦弱的宋母,現在也有了幾分貴婦氣質。
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脖頸腕間都戴著金镯玉環,兩手分別拉著我與宋興安,然後笑著將我們的手交疊在一起。
老婦人咳嗽著,雙眼盈滿淚花:「清漣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再放心不過了,要是能看著你們兩個成親洞房,我就是一時半刻S了也甘願。」
她掙扎著起身,要去給我倒水喝,被宋興安攔住了。
「娘你躺著,我來吧。」宋興安給我沏茶,遞過來時輕聲道,「謝謝你能來,我娘怕是活不過今年了,這是她最後的心願。」
茶水落肚,不多時就帶來微微的眩暈。
我無力地扶著額頭,看見宋興安臉上得逞的笑:「幫人幫到底,不如就在今日洞房吧。等回了京城,一頂小轎抬你進府裡做我的小妾,也算便宜你了。」
宋母躺在床上,神色憐憫又不屑地看著我:「清漣,你可別怪伯母狠心。我橫豎是要S了,就想看著我兒達成心願。
「況且這對你來說也好事,興安如今是大官,你卻早就在那煙花之地失了貞。與其被許多人欺負,倒不如給我兒做了妾,專心伺候他一個人。」
我淡淡笑了下:「原來如此,多謝伯母成全。」
——成全我心中的惡意。
如今最後的情分了斷,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動手了。
31
我拍了兩下手掌。
一道影子暴力破門,從外面闖了進來。
宋興安臉色驟變:「怎麼可能?我明明在外面安排了護衛!」
侍月橫刀將他挾持:「讓你失望了,那些廢物現在都在外面躺著呢。」
我起身掸了掸衣裳,走到桌邊沏了杯茶。
宋興安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又驚又怒道:「你不是中了軟筋散嗎?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孟清漣你耍我?」
我嘆了一口氣:「蠢貨,拜託你用藥之前先看看對象好嗎?我這些年經營醉春樓又不是過家家,你那劣質藥的味道都能燻S一頭牛了,還覺得別人看不出來?」
我說著把茶水端到宋母面前,懟到她的嘴邊。
宋母有點恐懼地往床內縮了縮:「你、你想對我做什麼?我是伯母啊,你小時候每次來家裡,我都做熱乎乎的飯菜給你吃。那些可是我和興安平時都舍不得吃的東西。」
我捏著她的下巴,強行把下了軟筋散的茶水灌進她嘴裡,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是啊,不過幾個馍馍和兩根鹹菜,偏偏做出一副心疼至極的樣子,飯桌上不斷強調這是你家最珍貴的食物。哪怕我爹每次給你們補貼的飯錢都能買半頭豬。
「回家以後我還得絞盡腦汁撒謊,騙爹娘說我吃得很好,生怕他以後不讓我和你們兩個摳搜的窮鬼來往。」
宋母被茶水嗆出眼淚,身體慢慢軟下去,這次是徹底無法動彈了,隻能驚恐地看著我。
我對她微微一笑:「既然那麼想看你兒子入洞房,我滿足你啊。」
宋母似乎誤會了什麼:「你還願意嫁給我兒子?」
宋興安聞言也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想要名分是吧?雖然有點過分,但我可以想辦法……」
我打斷他的話,輕聲細語道:「侍月姐姐,麻煩了。」
侍月點點頭,毫不猶豫手起刀落,斷了宋興安的根。
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地吵到鄰居,順便貼心地堵了他的嘴。
宋興安涕淚齊流,下半身被鮮血浸湿。
因為穿的是黑色,所以瞧著不太明顯,倒像是尿了褲子。
宋母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怨毒地尖叫起來:「啊——孟清漣!敢這樣對我兒,你不得好S!興安的嶽父可是丞相,他會為我兒報仇的!他一定會弄S你!」
她又哭又笑,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害了我兒,你以為你會好過嗎?你那個奸夫在後山上S了那麼多人,官府早就把他捉去了!你們都去S吧!」
我皺了皺眉。
難怪今天一大早就不見徐沉的影子。
他還留了張字條,說有事出去一趟,中午不回家吃飯,讓我不用擔心。
我輕輕「嘖」了聲。
一個兩個的,還真不讓人省心。
32
從鄰居口中得知,我父親調入京城之後,新上任的縣令姓張,是個不溫不火的性子。
政績平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是按照規矩辦事。
好在先前我父親奠定的基礎不錯,官署裡多是清正有為之輩。
所以這麼多年來,涼縣雖然發展緩慢,倒也沒有出現過什麼大差錯。
隻是不知為何,縣令忽然對徐沉發了難,認定他是S人犯。如今下了獄,再過幾日就要斬首了。
我花了些錢打點,去牢裡見徐沉。
見他瘦了些,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有點滄桑。
好在沒受什麼傷,精神也不錯,看來縣令並未對他用刑。
我帶了食盒,把裡面的幾樣好菜端出來給他,一邊隨口問道:「那天在山上的又不止你一個,怎麼不告訴他們人是我S的?」
徐沉捏起筷子吃飯,不甚在意道:「說了也是白說,縣令替人辦事,必須把我的命留在這裡,所以就算逃了這次,也還有下一個罪名等著我。」
我皺了皺眉:「巡邊御史接連失蹤,皇帝本就生了疑心。這個節骨眼上你在涼縣出事,他們就不怕受牽連?」
徐沉搖搖頭解釋道:「御史出巡一般會乘坐官轎,帶著文書和差役,以彰顯朝廷之威。但我此次奉命暗訪,身上隻有官印。
「很多事情說不清楚,他們隻裝聾作啞,事後推說是誤會,再由幕後之人作保,自然無事。」
他見我撐著下巴若有所思,於是用筷子轉了一圈,用末端夾了一塊糕點喂我:「這個棗泥糕的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我嚼了兩口咽下去,意興闌珊地說:「這是柳姨給你從東街桂芳齋打包的。我從小吃到大,早就膩S了,你自己享用吧。」
徐沉吃完飯後自己收拾了碗筷,又伸手摸摸我的頭:「回去吧,今後不要再來了。」
他的眼神平和,有種很柔和的悲傷,看上去已經準備好了S亡。
我卻眼波流轉,帶著幾分不懷好意地問:「徐大人,你身為監察御史,難道就不好奇伏龍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朝中的人那般害怕,兩次三番要置你於S地嗎?」
徐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本是我的職責所在,如今無故被囚於此,無法勘破真相,自然愧疚難當,此外……」
他伸手替我整理鬢發,拇指摩挲著我的臉,帶來些許粗粝的觸感:「未能如約與孟姑娘共赴良宵,也是憾事。」
我見徐沉的喉頭微動,於是伸手撫上去,用指尖輕輕剐蹭,成功看到他難耐又愕然地紅了臉:「孟姑娘?」
我勾起唇角,纖細白皙的手掌一路向下,落在不可知處:「你怎知這會成為憾事?」
「此處髒汙之地,姑娘是金玉一般的人,萬萬不可。」徐沉窘迫地說道,神情幾乎有些可憐,然而身體卻很誠實地一動不動,任我施為。
我在青年忐忑的目光中,施施然解下他腰間的官印,然後在指尖轉了轉,假裝驚訝地說:「咦?徐大人怎麼硬邦邦的啊,是很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