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鮮花,職業微笑。
我又來了。
「時總,給您放這行不?」
「好。」
騰出個滿意的位置把花放好。
我開口鏗鏘有力:「那就祝我們新的一年紅紅火火,蒸蒸日上!」
轉身時,時彥雙手捧著玫瑰,朝我遞來。
赫然是早晨江淮給他送來的那束。
這一下又給我幹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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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瞧了,連特助的桌面空出個位置,這玫瑰放著正好。」
「這,這不好吧?」
哪有將別人送給自己的花又轉送給他人的。
我覺得時彥此舉有點過分了。
「江特助會難過的。」
「你很在意他?」
時彥臉上笑意漸消,聲音喜怒不明。
「我們這樣不好!」
「你喜歡他?」
「啊?」
我怔愣抬頭,驚恐辯解:「沒,沒有的事!你千萬別誤會他!
「青天明鑑!我跟他隻是老鄉,是鄰居,是同學,是同事。就算睡一屋也隻能是上下鋪的兄弟!我發誓!」
生怕他誤會吃醋,當即我就舉起手發誓。
時彥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幽幽地開口:「你們還睡一屋過?」
「沒,沒這事!」
我下意識就矢口否認。
那都是幼兒園的事了!
就莫提了吧。
再說,也不止我倆呀,整個班都在一屋裡睡。
時彥又開始擺臭臉了。
「花帶走。」
「好嘞,時總。」
我迅速將辦公桌上的花抱回來,並未看見身後時彥伸出卻僵在半空的手。
時彥一隻手從我身後拐了個彎,直接搶走我懷裡的花,又將自己手中的硬塞到我手裡。
我黑人問號?
他不悅地瞪我:「送出去的東西你還想拿回去?」
我盯著懷裡一模一樣的玫瑰花,頓時有些無語:「這不是一樣的嗎?」
再多換兩下,我真認不出區別了。
時彥不理我,自顧自將花放回桌面,才坐下處理文件。
公事公辦籤完字,將一沓文件遞過來。
我接過文件,迅速撤離。
太顛了,今天一個個太顛了。
出了門我就跟組裡八卦。
「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天時總和江特助都怪怪的?」
「嗯,太怪了。」
離得最近的小林敷衍了一聲。
她正拆著紅包,桌上的紅票子越疊越高,嘴角根本壓不住。
「怪大方的。」
「……」
「欸,晞姐,你看通知沒?時總把西部新開發那個項目給江哥了。」
「什麼?」
「幸好……咦?晞姐,晞姐人呢?」
6
我屁股還沒坐熱,手裡文件都未來得及放下,氣勢洶洶又回到時彥辦公室,這次門都忘了敲。
老娘辛苦三個月的果實居然被時扒皮摘去給江 der 了?
忍不了一點!
「時總,西部那個新項目我來來回回跑了三個月,也是我跟對方談下來的,我們小組更是為了這個項目,日夜兼程跟進,整整三個月!如今水到渠成了,您轉手就給江特助,未免偏心得太過了吧?
「行,我知道你們之間關系特殊,他有優待我認,但我們小組也不能就這樣白白給他組做嫁衣吧?
「作為下屬,我十分尊重您的每一個決定,項目不管落在誰手,都是為公司創收。但同時作為項目負責人,我也必須為我們組員負責,我得為他們考慮。
「您說是吧,時總?」
時彥鏡片後的眼神越發迷惑,盯著我看了半天,愣是一言不發。
我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提補償的意思。
蹬了一早上高跟鞋,屁股都沒坐一下。
實在扛不住了。
站累了。
離開是不可能的。
我拉過一旁凳子,文件一放,坐著與他對峙,滿臉失望。
時彥猶如臺下觀眾,淡定地欣賞著我的演出。
直至我發泄完,他才好心提醒:
「你要不要先看下文件?或郵箱?」
他目光落在我面前的文件上。
嗯?
我低頭一看,有點驚訝。
翻了又翻,厚厚一沓,全是原屬江淮手上的項目,有幾個還是我從前跟他競爭沒競爭到的。
每一份,都籤好字了。
一換十?
還有這好事?
「額……時總,這是?」
我笑得有些僵硬。
今早出門忘帶腦子了。
這一早上正經事半點沒幹,光出醜了。
時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偏心?」
「哪能啊!時總是我見過最公平正義的!」
這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當初要不是他,我連公司都進不來。
「這麼多?換我西部那個小項目?江淮他……」
傻 der 啊?
說話間,我已經默默起身將凳子挪了回去,站得筆直。
「自然不夠。」
時彥淡淡開口。
「西部片區,以後歸他管。
「以後總部這邊隻能辛苦連特助了。下周三出差雲城的項目跟進一下。」
他起身,慢慢朝我而來,眼中意味深長。
我隻顧著眼紅。
「那東部片區……」
「我自有安排。」
很好,又沒我的份。
時彥站到我面前,低著頭。
我表面雲淡風輕:「好的,聽時總的。」
內心卻徹底檸檬了。
狗時彥,啥時候也放我出去獨掌一方呀!
7
時彥突然就蹲下了。
溫熱的大掌落在我後腳跟。
我呼吸一滯,身體僵硬如牆。
這又是鬧哪出?
「一米七還穿這麼高的鞋,你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他皺著眉頭,開始陰陽怪氣。
我瞥了眼站起來比我穿上八釐米高跟鞋還要高出半個頭的時彥,一路往下,最終盯住他的平底皮鞋。
腦子裡閃過一個邪惡念頭——好想絆他一腳。
江淮經常被他往外調,平日裡陪他出席各種場合的都是我。
還不是為了襯他!
鬱悶 ing。
「沙發坐會兒,我給你拿藥。」
新鞋不行,磨腳。
後腳跟生疼,已經磨破皮了。
領導讓座,就沒必要客氣了。
沙發很軟,屁股一沾,舒服得不想起來了。
時彥拿來藥箱,我伸手去拿。
「謝謝時總。」
剛動一下,就被摁了回去。
「跑什麼?我又不吃人。
「別動,就在這上。」
「……」
呼!隻要我不尷尬,就尷尬不到我。
沙發不大,他還非坐同一張。
我默默地拉開距離,靠在沙發一側。
「放上來。」
「嗯?」
往哪放?
總不能往他腿上放吧?
我快速掃了一眼。
時彥拿走藥膏打開便不動了,眼角微翹,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我,坐等我主動……
眼神談不上清白二字。
「不放上來,怎麼塗藥?」
過於曖昧了。
「腿麻了?
「需要幫忙嗎?」
「……」
如果非得社S,請盡快處刑。
我閉上雙眼,認命地抬腿伸過去。
「唔!」
時彥發出一聲悶哼。
什麼鬼動靜!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錯覺。
「你……」
時彥眉頭微蹙,欲言又止。
涼意襲來,帶著輕柔的摩挲。
我睜開一條縫偷看。
他又恢復面不改色的模樣,動作很輕,好似怕弄疼我一樣。
25 度的室溫愣是給我熱成 37 度。
細看,熱的不隻是我,時彥耳根也染上了紅暈。
他的手修長白皙,手指關節處泛紅,骨感十足。
藥上完,他並不打算放開。
一隻手握住我的腳腕,一隻手落在腳側兩邊摁揉起來。
「以後不要穿了,對腳不好。」
老娘樂意。
要你管!
我沒忍住小聲逼逼。
「嘶……」
他手勁突然用力,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不好意思,我輕點。」
「……」
時彥抬頭看我,嘴角掛著淺笑,手上的動作也輕柔了許多。
力度恰到好處,舒服得我懷疑他偷偷去足浴拜師過。
短短幾分鍾仿佛過了數年。
煎熬深處,隱隱約約又帶著幾分享受。
我心慌地砰砰亂跳,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
還是沒辦法將時彥這個狗東西從心尖移出去。
他太耀眼了。
「等會前臺送鞋上來,休息下,很快的。」
怪貼心的。
話都讓他說了,我倒成啞巴了。
不知道說啥,淺「嗯」一下。
前臺上來的是個小姑娘,眼睛又圓又大,亮晶晶的,進門後笑意越發加深,咧著嘴在我和時彥之間來回偷瞄。
「晞姐,您的鞋,給您放這了。
「時總,我先下去了。」
小姑娘是捂著嘴離開的。
大致是怕沒忍住笑出聲。
「……」
白絨絨的小拖鞋,還長兩耳朵。
這合適嗎?
有違我形象!
8
我盯著被時彥收走後放在辦公桌旁的高跟鞋,望眼欲穿。
時彥早已坐回辦公桌前,順著我的眼神落在腳下,毫不猶豫地將我才穿不到一天的高跟鞋提起,扔進垃圾桶。
「時總手下留情!」
他嘴角上揚,掛著得體的微笑,薄唇輕啟,吐出的話卻無情至極:「你們不合適。」
媽的!花我半個月工資呢!
你說不合適就不合適呀!
我跑過去翻垃圾桶,被他攔住腰身拉了起來。
「不好就不要了。」
「好不好我說了算!」
「它磨腳。」
「磨著磨著就不磨了,再不濟,我放鞋櫃裡供著。」
「我給你買新的。」
「不行,我這人戀舊。
「等等——」
我一秒換臉,雙眼冒光:「時總剛剛說什麼?」
「……」
「時總你說話呀。」
時彥不語,再次奪走我手裡的高跟鞋。
這次我沒有搶,笑盈盈地看著他再次將高跟鞋扔進垃圾桶。
「不愧是我最敬佩的時總,連扔鞋的動作都這麼帥氣,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扔得好,扔得秒!不合適的東西又何必強求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生亦是如此,何必執著過去呢?
「今日在時總這裡,我受益頗深……」
「……」
時總轉身面對我,雙手環抱在胸前,一步步朝我逼近,皮笑肉不笑。
「連雲晞,你這嘴裡到底能有幾句真話?」
「我對您向來都是推襟送抱,從不虛言。」
我退一步,他進一步,直至無路可退。
我抵著辦公桌,再退就得上桌了,那就不文雅了。
我伸手欲擋,落在他胸口處。
額,手突然不聽使喚地摸了一把,挺結實。
小臉通紅。
時彥垂眸,盯著我的手,似笑非笑。
「推襟送抱?」
怎麼這詞到他嘴裡,倒像是隻有字面意思了?
我手縮了回來,一動不敢動。
「連特助晚上可有空?」
「沒有。」
時彥笑意一頓,不再逗我,又恢復那副高冷做派。
「哦,連特助挺忙啊。」
「您說呢?」
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扔我手頭有多少工作他心裡沒點數嗎?
好意思擱這跟我陰陽怪氣呢?
浪費我一上午時間,今晚這班算是加定了。
我使勁將人推開,時彥毫無防備,硬挨了一拳。
「唔,你是真狠心啊。」
時彥痛徹心扉,表情浮誇。
演技太差了,擱橫店連個屍體都混不到。
「我去工作了,時總再見。」
我抄起辦公桌上的資料,朝身後揮了揮手,踩著白色毛絨拖鞋出門,走路帶風。
9
加班到十一點,把辦公室的人都熬走了。
又是勞模的一天。
關燈時,發現時彥辦公室居然還亮著燈。
時彥不知何時出來,杵在門口,倚著門,正看著我。
我有些驚訝。
剛開年,許多對接的公司還沒上班,他這兩天其實沒啥行程安排。
「時總今天也加班?」
時彥挑眉,揚出手中鑰匙。
「走吧。」
「……」
萬惡的資本家。
都這個點了,還要薅我給他當司機。
不愧是屬狗的。
「時總請。」
我掛著假笑,伸手引路,先一步按電梯,請他進去。
牛馬的自我修養。
不翻臉,堅決不翻臉。
看在錢的分上。
地下車庫,我很自然地走到駕駛位。
「時總,鑰匙?」
時彥打開副駕駛門,又繞回來,嘴跟淬了毒一樣。
「黑眼圈都出來了,等下疲勞駕駛打算扣你分還是扣我車?」
「……」
根本難不倒我,我打開手機,準備叫代駕。
時彥一眼識破,伸手虛擋住我手機屏幕。輕嘆了口氣,滿眼無奈。
「我送你。」
「嘿,那多不好意思呀。」
老板開車專送,蹭一個算一個。
我瀟灑上副駕駛。
時彥俯身過來時,我剛把安Ťṻₕ全帶卡扣扣上,一回頭就是一張放大的臉,嚇得我心跳都慢了一拍。
「呼!大晚上的,嚇S我了!」
時彥僵在我面前的手收了回去,人也坐正了,表情有些復雜。
車輛啟動,他開得不算快。
我太困了,本來隻想眯一會兒,結果一睡就是兩小時。
醒來時在小區車庫。
時彥坐在駕駛位,單手半撐著方向盤,側著半個身子,眸光柔和,不知盯了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