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文理分科學習壓力重,我生了重病卻還是堅持來上課。
某一天晚自習的時候,我竟然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看見蕭宴禮那張萬分焦急的臉,感受他冰冷掌心覆在我額頭上的溫度。
他將我背上帶我回了家。
中途有好幾次醒來,渾渾噩噩中總能看見蕭宴禮的那張臉。
我老覺得應該是自己病得不輕看花了眼,結果醒來之後,蕭宴禮還真的趴在我手邊,睡得安穩。
我那時候覺得蕭宴禮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吧。
十六歲的生日是在家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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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宴禮買了好大一個蛋糕送到家裡來。
我那時正埋頭寫數學題,突然手中的卷子被人一把奪過。
「還寫呢?還不起來許願?」
我錯愕兩秒,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才反應過來。
耳邊縈繞著生日歌,那一秒,我突然很想哭。
「謝謝你啊,蕭宴禮。」
少年氣性長,惡作劇在心裡上升。
他嘴角掛著壞笑,身子猛地向前傾,手惡意地往我臉上剐蹭了一下。
「生日快樂阿婉。」
冰冷的手帶著餘溫刮過我的額頭,像一陣風,周圍都是他的氣息。
洗衣粉的味道。
比窗外的桂花香還要濃烈,一下子就灌入我心底。
心動來得猝不及防,根本無法躲避。
開學的時候,換了新的班主任。
新班主任換了位置,把漂亮的轉學生雲皎皎換到了他旁邊。
可他還是關心我,將溫熱的牛奶和剝好的雞蛋放在我桌上。
「你又沒吃早飯?一直埋頭學習會學傻的。」
我躲開他放在我腦袋上的手,搖搖頭:「不會的,我要努力追上你的腳步。」
他好像很看不慣雲皎皎,隔三岔五就要同我講,雲皎皎有多麼多麼討厭。
他討厭雲皎皎身上那股好學生的勁兒,雲皎皎也看不慣他身上的痞氣。
她課桌裡的情書被蕭宴禮發現。
他拿著粉色的信紙在她面前晃悠,雲皎皎氣急了掉了眼淚,哽咽著,「你還給我。」
蕭宴禮不以為然,還將這份情書拿到廣播站,在大課間的時候讀給了全校師生聽。
雲皎皎衝到廣播站去,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扇了蕭宴禮一巴掌。
「你這個自以為是,自私自利,不知天高地厚的蕭家少爺,你是不是不知道修養二字怎麼寫?你懂不懂什麼叫尊重別人的隱私?」
雲皎皎是第一個敢跟他這麼說話的人,蕭宴禮也如我意料之中的那樣懟了回去。
我那時還苦口婆心地勸諫蕭宴禮:「你去跟雲皎皎道歉吧。」
他搖頭,他告訴我,他會恨她一輩子。
可後來蕭宴禮告訴我,他喜歡雲皎皎。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了?
大概就是情書一事,雲皎皎請假三天。
蕭宴禮整日在教室裡坐立難安,就連放學後也不見蹤影。
我才知道他買了很多禮物去給雲皎皎賠罪了。
「阿婉,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好喜歡雲皎皎,我一刻沒見到她,我就很想念很想念。」
就在一個很普通的午後,他站在臺階上,有些苦惱地看著我。
我苦澀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說你很恨她嗎?」
少年的臉都紅透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因恨生愛吧。」
我不敢多看蕭宴禮一眼,生怕下一秒就要壓不住心裡的酸澀,在他面前落下淚來。
「阿婉,你可以幫幫我嗎?」
他纏著我沒辦法,我給他支了兩招。
又是一個尋常的午後,我撞見他和雲皎皎站在一起。
外面雨聲浩大,電閃雷鳴。
我腦子裡一團亂麻,心跳如雷,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蕭宴禮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他聲音低啞,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如刀割:
「我喜歡你,你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他捧著雲皎皎的臉,目光慢慢熾熱,濃重的清戀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像兩顆跳動燃燒的火星,好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雲皎皎嬌羞地捶了他一拳,答應了他。
我始終清楚地知道,暗戀這件事就像是一堵沉重的牆。
我好像永遠被困在那場雨裡,還在幻想暗戀沒有結束。
可是,還是毫無預告地結束了。
我還常在後悔,如果在蕭宴禮遇見雲皎皎之前,我就同他告白,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我沒有那個膽子,我不敢問,也不敢知道答案。
可暗戀,放棄比堅持難多了。
我見過他們相擁相吻的畫面,洶湧蓬勃的愛意貫穿他和雲皎皎相戀的高三。
我還傻傻地以為蕭宴禮會喜歡我,雲皎皎明媚樂觀,像蓬勃向上的向日葵。
而我肥胖敏感又脆弱,他怎麼會喜歡我?
高三那年,我放棄出國留學,唯一保送的兩個名額被我和蕭宴禮佔了。
臨近考試,雲皎皎還拉著我要我和他們倆一起去看電影。
我本是拒絕的,因為那段時間媽媽查我行程查得很嚴,我擔心他們帶上我會被媽媽發現。
媽媽發現就一定會告訴蕭二夫人。
可雲皎皎一直纏著我,我拗不過她,隻好答應。
電影內容我記不清了,隻覺得雲皎皎挽著我的手,哭湿了一張又一張的紙。
還拽著蕭宴禮的手腕,哭唧唧地跟他說:「蕭宴禮,我們一輩子不分開好不好?」
我聽見蕭宴禮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將她輕拉進懷裡。
他溫熱的手心裡有什麼東西,雲皎皎下意識握住,低頭一看是一顆橘子味的軟糖。
他的眼睛沉沉的,很溫柔,「我答應你,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直到電影徹底落幕,我才開始哭。
放映廳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埋頭在黑暗裡,抑制不住地熱淚滾滾。
果然媽媽發現了,她將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蕭二夫人。
蕭二夫人知道了蕭宴禮談戀愛的事情,雷霆震怒,派人將雲皎皎的檔案都調了出來,還將她家裡的事調查了個清清楚楚,勒令他和雲皎皎分手。
「那雲皎皎……蕭宴禮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她媽媽幾年前嫌棄家裡沒錢跑了,她爸又重病,祖母又年邁下不了床,學習成績也不好,也不求上進,蕭宴禮,你腦子呢?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你真覺得她接近你沒有任何目的?」
蕭宴禮說什麼都不肯分手,跟家裡鬧翻了天。
「我就是喜歡雲皎皎,我喜歡的是這個人,其他的難關我會跟她一起渡過!」
那個時候雲皎皎的父親病重急需很大一筆錢交醫藥費,她攥緊了蕭二夫人給的支票答應了分手,還答應蕭二夫人從今以後會跟蕭宴禮斷了所有聯系,再也不出現。
雲皎皎離開之後,蕭宴禮低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隻有我每天端著熱騰騰的飯菜去看他。
他好像很快就釋懷了,但變得更加不學無術,整日隻知吃喝玩樂。
整宿整宿地不回家,混跡於酒吧女人中。
好像是在報復。
我十九歲那年,聖誕節的時候,我送給蕭宴禮的禮物夾雜在不知誰送的包裹和信紙裡滾落下來。
其實那封告白信給出去我就後悔了。
我害怕會捅破朋友關系,擔心蕭宴禮知道我的暗戀之後再也不理我。
我估摸著蕭宴禮應該不會那麼快就拆開禮物。
連忙跑到蕭家去想阻止一切發生。
可還是晚了幾步。
他撿起那封信,封面是聖誕快樂,紙上寫著我喜歡你。
他呆呆地將那封信放在桌上,又迎上我滾燙的雙頰。
那年聖誕,好像是下雪了。
我隻記得,我無比炙熱的喜歡被他知曉。
然後我就稀裡糊塗地跟他在一起了。
但他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二十三歲那年,蕭宴禮送了我一枚他親手打造的素圈戒指。
戒指內側刻著一圈英文字母,我起初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直到很多年之後,我見到蕭宴禮也有一枚同樣的素圈戒指,裡面刻著一樣的英文字母。
雲皎皎告訴我,那是,我愛雲皎皎一生一世的縮寫。
很樸素的戒指,簡單至極的設計,看上去卻格外優雅。
我看著無名指上多出來的東西,胸腔裡滿滿的幸福都快要溢出來。
我以為,蕭宴禮一定愛慘了我。
8
突然一陣悠揚的鈴聲響起,我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陷在回憶裡太久,我精神都有些恍惚。
看了看門口,又看著一旁的手機,好半天終於反應過來是電話鈴聲。
「喂。」蕭琰低沉的聲音傳來。
「喂咳咳,怎麼了?」
「哦我就是想問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我點點頭,又意識到這不是視頻電話,「嗯我收拾好了。」
「阿婉,你感冒了嗎?」
我清了清嗓子,「沒有呀。你什麼時候回來?」
「周天晚上。」
「好,我等你。」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好像這樣說有些不妥,我著急忙慌地掛斷了電話,連再見都沒有說。其實離開京安之前,我還去了一次燕三小巷。
好像那年在巷子裡奔跑的少年少女還在繼續奔跑。
故地重遊,就像是刻舟求劍。
隻是隻有那年,勝過年年。
上樓睡覺之前,還拿到了蕭琰點的外賣。
他買了一大堆藥,大概是聽到我聲音嘶啞,以為我是真的生病了。
又不知道是什麼症狀,隻好哪樣都買了點。
我失笑,心裡淌過暖流。
第二天是被蕭挽迎的電話吵醒的。
一接通她喋喋不休地就開始一頓輸出。
我縮在被窩裡,大腦還處於宕機狀態。
「啥?」
「好家伙,我剛剛說了那麼一大堆話,你都沒有聽清?我說!蕭宴禮悔婚了!是不是你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那場面嘖嘖嘖,我昨天就想跟你說來著,但昨天事情太多了,我根本沒來得及!你都沒看見雲皎皎哭得撕心裂肺的。」
說不清那一刻我聽到這個消息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哦……那蕭阿姨能放心些了。」
「是不是因為你?阿婉,是不是他來找你了?我就知道蕭宴禮對你還是不一般的,就算雲皎皎是白月光又咋了?她本來就是帶著目的接近的,她當年拉著你去看電影不就是故意的嗎?故意讓姑姑發現,逼迫她和蕭宴禮分手,然後她就能拿著高昂分手費去給她爸交醫藥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