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過來了!」我退無可退,「我知道,我懂!可我並不能……」
並不能接受我現在是個男的。
要把那醜玩意兒插到別人身體裡去。
我是真正的,男兒身,女兒心。
元明月擦幹淨了手,輕輕拂了把我的臉,紅著臉道:「三郎若害羞,我可以在上位。」
「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
她在說什麼胡話?
雖說她這般打扮確實修長挺拔,英氣逼人,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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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話不說解開我的腰帶,蒙住了我的眼睛。
「別動。」
黑暗裡,我被挑起了下巴。
「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15
「元明月。」
「嗯?」
「你哪兒學的?」
「宮裡嬤嬤教的。」
「那你可真是天賦異稟。」
「三郎喜歡嗎?天色尚早,我覺得……」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腰有多酸嗎!」
「……對不起。」
「那我可以抱你一會兒嗎。」
「……」
「三郎。」
「三郎。」
「你別叫了。」
「那你叫我什麼?」
「……殿下。」
呼吸一瞬凌亂。
「元明月!我隻是叫了一聲殿下!你發哪門子瘋?!」
「好哥哥,再多叫幾聲。」
……
躺在元明月懷裡,我想。
前世那杯毒酒,必不是這個女人賜給我的。
恐怕那天她滿腦子隻剩下要跟我洞房。
那真正的兇手。
隻剩下一個人了。
16
如墨容容所願,我開始四處給何熙下絆子。
當何熙看我與元明月夫唱婦隨,他就意識到,我已經知道了一切。
那杯毒酒根本就是他給我的,卻假借元明月的名義,經由墨容容的手。
他看到我做了小侯爺,怕了,想禍水東引。
但沒想到,他汙蔑了一個最不可能害我的人。
此時我是侯府世子,翰林清流,他不敢與我硬碰硬,就投了左相做靠山。
左相是我父親的勁敵,父親急得團團轉:「那個何熙簡直邪門,怎麼知道我這麼多陰私!」
當然是你自己告訴他的啊,我的老父親。
外嫁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人。
可女婿卻是半個兒呢!
你當日怎樣扶持的何熙,今日就怎樣變成扎向你的刀。
「聖上對我已有不滿,若是他再參上一本,還不知會怎樣!」
「北地剛經過戰亂,父親不如自請外放做安撫使,既能為聖上分憂,又能攢點功勳,堵住何熙一黨的嘴。」
父親聽了我的話,自請外放。
他雖混賬,但委實做出了點成績。
在他凱旋之際,我悄然出城,迎上了他的隊伍。
「父親如今功高,雖解了肘腋之患,但他日必會成陛下心腹大患。」
「這又怎麼辦?」
「若是父親S在凱旋途中,就完全不一樣了。」我拔出了刀,「父親為國捐軀,以前就是有再多不是,陛下也不會追究,畢竟S者為大。這樣,我們整個顧家就得以保全。」
「孽子,你讓我去S?!」
「這是為了整個家族做出的必要犧牲。」我說出了這句他最愛的臺詞。
我被何家磋磨至S,父親為了家族名聲,視而不見。
二妹妹十六歲進宮侍奉四十六歲的皇帝,那是家族榮耀,即使S在深宮,也值得在家譜中大書特書。
三妹妹遠嫁和親,更是有了公主的身份,隻要聖上天倫和樂,他這個做臣子的怎麼能疼惜自己的骨肉親情呢。
四妹妹給人當妾,更是籠絡住了前女婿、新驸馬,給他仕途上助力良多。
整個家族就是他一人。
他吸幹了大家的血,平步青雲,再把這份權位傳給下一個男人。
前世是顧修萌。
這一世嘛……
「父親,你活著隻會拖累整個家族,不如讓出位置給兒,讓兒早早當上家主。兒是驸馬,再襲了二品侯爵,若還加上一個為國捐軀的父親……兒都不敢想咱們顧家會有多顯赫!父親不是最愛兒的嗎?難道都是說說而已?為了兒,為了子孫後代,父親難道就不能……早早駕鶴西去嗎?」
「孽障!」父親打碎了所有的東西,「你這是弑父!」
「難不成你S的女兒還少嗎?」
我直起身,對著疑惑的父親,擲出了那把匕首。
「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又不是來與你商量,吵這麼大聲,難道體面嗎?!」
背後,火光四起。
我踱出營帳,把他一人鎖在裡頭,對著熊熊烈火視而不見。
就像當初我一次次跑回家中跪下求他,他所做的那樣。
我賞著日出,聽他哀嚎大哭,最後沒了聲息。
燒S可不好受。
父子一場,我給他留了匕首,這就是兒子的孝道。
父親過世後,我捧幡摔盆,狠狠哭了一場,隨即將何熙告到了聖上面前,讓他償命。
因為經過我的調查,那天晚上是何熙派人放了火。
左相一派怕我父親功高,先下手為強。
何熙又是他的急先鋒,再辯駁也沒有用,下了大理寺。
我去見他的時候,他早已血跡斑斑。
17
「我真沒想到,你的心這麼狠,你連老侯爺都……」
「無毒不丈夫。」
我一身緋衣,腰纏玉帶,披著厚重的玄色鬥篷,臉埋在雪白的狐毛裡,比冬天更冷酷。
他眼裡倒影的,終於不是那個柔弱可欺、滿腦子情愛的三娘。
而是榮南郡王。
他可怕的政敵。
他面露恐懼,但還是衝我嘶吼:「你也不怕遭報應!」
「我隻是學了你們的樣。」我歪了腦袋,「你一個白身,再是狀元也爬不到高位,你明白,所以你先是娶了我,又尚了公主。除此之外你身後還有個守了半輩子寡、為你三遷的墨容容,一個在寒夜裡給你泄欲的翠青。哦對了,還有姒文命,姒文命給剛到京中的你很多幫助,你還把她送去,給各位前輩享用,給你升遷攢資本。」
「這才有了後頭的何首輔何大人,對不對?」
「若不是我攔著你,左相也要把女兒嫁給你呢。」
我拿靴尖抬起他的臉:「真是個贅婿的命。」
「我父親跟你也沒什麼差,我們四個姐妹,全給他,給顧修萌,做了墊腳石。」
「你們這些臭男人啊,慣喝女人的血自肥,到現在,反倒做出一副正義的模樣……」
「怎麼毒S我的時候你不心疼,姒文命跳河的時候你不心疼,翠青投湖的時候你不心疼?我們就該S是嗎?」
何熙喘著粗氣道:「從來便是這樣,你倒反天罡!」
「是啊。」我懶懶往椅背上一靠,「偏要S光你們這些蠹蟲一樣的狗男人。」
「但你也成了我們。」何熙低笑起來。
他笑得我不適。
我皺著眉離開:「再給他五十鞭子。」
他們說,何熙抽完鞭子就S了。
我發現我是真的不在意了。
我剛上任京兆尹,主政京城,有忙不完的公務。
父親新S,家宅也動蕩。
不過好在一切都挺過來了。
開春的時候, 明月開始主持中饋。
姒文命的學堂招收了新一批學生。
小荷給明月打下手, 她打算盤有一手, 把鋪子經營得井井有條。
翠青嫁了個喜歡的小年輕,兩夫妻一起在學堂裡幫工。
母親做了寡婦但是她卻不再繃著了, 吃齋念佛, 到處串門,比父親在世時還高興些。
「你是侯爺,自然比你父親是侯爺好。」她意味深長道,「那些個姨娘再也不敢鬧到我前頭。」
我想了想,給姨娘分了房產田地,把她們都送出宅子。
「要改嫁就改嫁,我給你們添妝。」
看著她們欣喜莫名的眼神,我想,我終於找到了不變成他們的辦法。
不破,不立。
我曾破了他們的道法。
現在, 該立我自己的道統了。
18
我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幹了八年。
放良了八成的官伎。
我曾遭到舉朝彈劾, 因為官伎的賣身錢, 是國朝的稅金。
我一個人頂住了所有的壓力:「汴京城不需要女子賣身交稅。」
我查了世家大族的隱田隱籍, 讓國庫比之前更加充盈。
聖上以我為賢婿。
我進了內閣, 在扯皮中將此政令推向全國。
除此以外,我推動了女學並入國子監, 最早一批女尚書在我四十歲上入宮。雖則隻是在內書堂抄書,但滿堂緋衣裡從此有了女子。
宮裡的經筳也請了姒文命為皇子們講學。
我當政的幾十年裡, 女子們不纏足,不覆面。
公主尚且騎馬外出, 女子上街一時蔚為風潮。
但恨我的人也有很多。
我動了世家的田, 放良了美麗的官伎。
刺客不斷。
有天上朝,他們終於在朱雀大街上得手了。
S亡的疼痛再度襲來。
真疼啊……
下輩子是做男人, 還是做女人呢?我不禁想。
做男人固然好, 我還是那個我, 隻是變了個性別,便登堂拜相, 過了花團錦簇的一生。
但……
因為做女人很困難,便不去做了嗎?
天下人都這麼想, 那這天下早該亡了。
我這樣,跟懦夫又有什麼區別。
女子們的哭叫聲傳來, 我聽見明月的,文命的……
我S了,她們會怎樣呢?
我做的這一切是否有意義呢?
我在滿腹疑問中沉沉睡去。
19(終章)
「姐姐!姐姐醒醒!」
「修鶴怎麼又睡著了?」我聽見母親的聲音。「你是大姐,帶頭睡覺, 妹妹們都看你的樣子怎麼辦?我看你們以後考成什麼鬼樣子,文命老師不罰你!」
我被推醒了。
在學堂裡。
我看著幾個拿著書卷的妹妹,又看看講經臺上的姒文命, 下意識摸了摸胸口。
女的。
「幹什麼呢!」母親拽下我的手, 「皇太女殿下來了,還這麼沒規沒矩的, 趕緊去別讓殿下等著。」
……皇太女?
……誰?
我滿腹疑問地走出學堂,看到春風裡,元明月長身玉立, 站在桃花下。
「看燈去嗎?」她紅著臉,塞給我一個冰涼的東西。
那是一隻玉蝴蝶。
我突然一陣哽咽。
「……原來真的有意義。」
「你說什麼?」
我將玉蝴蝶扣在發髻上,牽住她的手:「走啦!還有好遠的路要走呢!」
兩世求來的今朝。
不要浪費好春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