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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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致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沐浴更衣,躺下睡了。


 


本就是假夫妻,倒沒必要搞那麼多儀式。


 


再者,皇帝皇後對我的事情不感興趣,我也沒必要做戲給任何人看,隻表面上讓人挑不出毛病,別的已經無所謂了。


 


我指了指桌上的和離書。


 


「我已經籤了字,你也去籤一下吧,一式兩份,各自保管好。」


 


宋致失笑一聲,利利落落地籤了字。


 


他丟下筆,大大方方地問:「我睡哪兒,今日把我趕出去,我有點兒丟臉,公主且容我在這裡住一晚。」


 


我指了指旁邊的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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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你在那裡將就一晚,以後你便自由了,隻有一條,你別給我帶綠帽子,我也不給你養面首,我這人不虧待自己。」țűₖ


 


宋致驚愕地瞧著我,旋即問我。


 


「其他公主也像你一樣嗎?」


 


我翻了個身,淡淡道:「我這樣的隻有一個,便宜你了。」


 


宋致睡不著。


 


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起來,他嘟囔了一句:「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三年。」


 


三年後,他不過二十三歲,依舊風華正茂。


 


而我十九歲,人生也才剛開啟。


 


我們都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18


 


這三年期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陸京淮大戰胡虜,首戰告捷。


 


緊接著太子親自押送糧草的到前線,去攢軍功,不過去的是鎮安兄長所在的那一條線。


 


結果胡虜攻來時,太子不顧鎮安兄長勸阻,貪功冒進,反而痛失一城。


 


最後是陸京淮千裡奔襲,力挽狂瀾,將胡虜追擊到草原深處,如此,可保皇朝十年安穩。


 


兩人都回京了。


 


不同的是,陸京淮回來時被眾人交口稱贊,道路兩旁百姓夾道歡迎。


 


而太子回來時,是靜悄悄的。


 


他這一次回來,是來領罰。


 


我想,他應該挺失落的。


 


書裡如果總拿我和鎮安比較,應該也不會錯過將男配和男主比較。


 


不過,這是他應得的。


 


在宮裡,他最大,他耀武揚威。


 


出來之後,世道會教他做人的。


 


哼哼!


 


大殿上,陸京淮以所有的功勞求娶鎮安為妻,為此,他願意放下兵權,隻求成全。


 


父皇允準了。


 


但轉頭他就劈頭蓋臉地罵了太子一頓,聽聞差點兒親自上手打。


 


太子大概感受到了落差,在東宮閉門不出,整個人頹廢又沮喪。


 


皇後娘娘幾次敲打都不管用。


 


歲安以前悄悄和我評價過太子。


 


她說,太子太順風順水了。


 


那時,我很羨慕,問她,「順順利利難道不好嗎?」


 


歲安想了想,認真道:「也不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好,但那是太子啊,他將來可是每天都要做出無數決策,每條決策都不知道對錯,肯定要有很強的承受壓力的能力,太過順利的人,少了面對挫折的韌性,容易垮掉。不像我們容寶兒,可不是溫室裡嬌養的花朵,咱們有的是力氣,努力吃喝,總會長成參天大樹。」


 


她說完,給我塞了一杯牛奶。


 


我接過暖暖的牛奶,心裡也暖暖的。


 


太子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大坎。


 


也不知他能不能過去。


 


但我不關心他。


 


看在皇後娘娘面子上不踩他一腳,已是我有良心,其餘的,就別想了。


 


鎮安接受了賜婚旨意。


 


兩人奉旨盡快成婚。


 


成婚那日,我去參加婚宴。


 


兩人郎情妾意。


 


他親自攙她出花轎,又牽著她一步步走到禮堂。


 


她渾身上下透著嬌羞,他眉目含情,眼中都是那個人。


 


我看著這一幕。


 


羨慕嗎?


 


羨慕吧。


 


但沒有羨慕三皇姐成婚那天那麼多。


 


他們的愛情太完美了,向歲安給我講過的童話故事。


 


真正的故事往往在兩人成婚之後戛然而止。


 


可在歲安狗尾續貂的故事裡,童話裡的主角,在婚後,仿佛卸掉了主角光環,漸漸露出了普通人的面孔,日子也過得雞零狗碎。


 


陸京淮以所有軍功求娶鎮安,或許浪漫。


 


可他會後悔嗎?


 


一年,兩年,三年……


 


他在人生陷入低谷,遇到困境的時候,會不會有一天後悔那時的年輕氣盛。


 


至於鎮安,她呢?


 


她承擔得起這份浪漫嗎?


 


這份浪漫會不會轉為愧疚,讓她一步步退讓,最終退無可退……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唱禮官喜氣洋洋的唱完這一句所有人都在喝彩。


 


我卻仿佛聽到了一種泡泡破碎的聲音,輕盈的,無聲的,但確確實實存在。


 


後來,我想明白。


 


那大概是一種心靈枷鎖被打開的聲音。


 


男女主的故事結束,我們這些配角也就得到了自由,可以從心所欲的過日子了。


 


19


 


其後一年,我與宋致相敬如賓。


 


拋開我與他無感情這一條,他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講究吃喝,講究活得盡興。


 


他是標準的紈绔,隻不過純良,無害,有底線。


 


在知道我院子裡能吃到各種市面上找不到的美食,便三天兩頭過來蹭飯。


 


我和他有時反而能小酌幾杯,說些不能與外人道的有意思的思考,倒有幾分至交好友的模樣。


 


安姑姑曾說,不如這樣將就下去,也很好。


 


說實話,我真的認真地考慮過,隻不過,並沒有想好。


 


我們在對待父母,生孩子,將來的打算諸多方面並沒有深入的探討過,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改變這段姻緣狀況的想法。


 


所以,我想,既然沒想透,那就先不動,等想好再說。


 


哪怕晚幾年,也比稀裡糊塗下決定的好。


 


沒多久,我收到了一封遠方來信。


 


僅僅看到信封上的字,安姑姑便哭了。


 


她幾乎連奔帶跑得來找我。


 


「公主,歲安,是歲安。」


 


我騰地一下坐起來,伸手接過信,急切地拆開。


 


便看到歲安那熟悉的字。


 


她問我安好。


 


她說自己的近況。


 


她說自己有了一個懲治二皇子的好點子。


 


她讓我注意看朝中有沒有二皇子封地來的折子,若有的話,立刻將第二封信,想辦法送到太子手上,讓太子自行定奪。


 


我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又靜下心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看了一眼又一眼,忍不住拍案叫好。


 


歲安在信裡寫:


 


「咱們在宮裡治不了二皇子,出了宮還不能治他嗎?等著姐姐替你報仇。」


 


我將信遞給安姑姑,安姑姑看完,忍不住笑了。


 


「還真是歲安,隻有她能想到這主意,咱們可想不到,今天,奴婢給您做好吃的,咱們好好聚一聚,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姑姑,咱們今天吃火鍋吧,把大家都叫過來一起吃,不過,奶茶裡不許放姜,哦,對了,火鍋裡不要放番茄,還有,不要準備折耳根……」


 


安姑姑:「……」


 


如夏,芳草捧腹大笑,笑完又求安姑姑。


 


「姑姑,求求了,少吃一天姜,生不了病的,就讓我們也嘗嘗沒姜味的奶茶吧~」


 


「還有別放番茄了,我就想吃個純辣火鍋,公主長大了,已經不怕辣了。」


 


宋致進來,笑道:「今天吃鍋子?算我一個!對了,那個姜茶很好喝,姑姑給我也來一份。」


 


如夏,芳草:「……」


 


安姑姑哈哈大笑,「驸馬爺,今日沒有姜茶,隻有純正的沒姜的奶茶,您嘗嘗好不好喝。」


 


我們吃著火鍋,宋致唱著歌。


 


他心情很好。


 


唱的是詩經裡的歌,無關情愛,隻有對生活的美好向往。


 


他大概感覺出來了,公主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公主府反而更像一個家,他也挺喜歡這裡。


 


晚上,他在塌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說:「公主,我們說說話吧。」


 


我正好有事請他幫忙,便應允了。


 


他踟蹰道:「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挺好的,您覺得我怎麼樣?」


 


月光透過窗紙,在室內灑下一層朦朧的光,他的眸子偶爾落入星光,很是明亮。


 


看來不僅我想過,他也想過。


 


我問道:「那你心裡的那個人呢?她還在嗎?」


 


宋致沉默了,良久,他苦笑了下。


 


「是我被衝昏了頭,公主,我冒昧了,您見諒。」


 


「幫我做一件事吧,你在外行走方便,幫我留意下有沒有從我二皇兄的藩地過來的折子,若有,麻煩告知我一聲。」


 


「好。」


 


20


 


一夜無言。


 


第二天,宋致早早走了。


 


後面幾天,他沒過來。


 


直到一個下雨的午後,他披著蓑衣,帶著蓑笠,踩著木屐,興衝衝而來,說我等的消息到了。


 


二皇兄在自己的封地上發現了金礦,他不敢擅自佔有,便決定將金礦上報,請求父皇換一個封地給他。


 


他點名了想要陳梁這塊地方。


 


陳梁離他原來封地不遠,也富庶,他要這地方倒也合適。


 


本朝規定,藩王不得擅自開採自己藩地內的礦,一旦發現,必須上報,否則便以謀逆論罪。


 


金礦這等大事,二皇兄瞞不住,而且朝廷定然派人監管開採。


 


他的藩地上有朝廷的人,他的日子無論如何都逍遙不了,不如拿出來換好處。


 


父皇果然答允了。


 


獎勵了二皇兄一筆錢,順帶將陳梁給他。


 


而這時,我拿出了歲安寄來的第二封旁人代筆的信,輾轉多人之手,送到了太子手中。


 


這封信事關重大。


 


太子大概很遲疑,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動靜。


 


三天後,他終究上報了書信。


 


書信中說,陳梁那裡有鐵礦。


 


書信中並沒有多餘的話。


 


但父皇隻看到這一句話,就會想出很多,都不需要旁人多說什麼。


 


鐵,意味著兵器。


 


不管二皇兄知不知道陳梁有鐵礦,他都完了。


 


他若知道,那是存了謀逆之心,故意用金礦轉移注意力,自己獨佔陳梁鐵礦,簡直其罪當誅。


 


若他不知道,那他這便有些玄乎,別人多年沒有發現的礦藏,他走哪裡便在哪裡發現,有點讓人疑惑怪力亂神。


 


這一次,父皇沒有知會二皇兄,幹脆利索的派人去陳梁查驗開礦。


 


無論如何,二皇兄這一生不會過得舒坦了。


 


他想要逍遙自在的在封地裡稱王稱霸,那絕無可能。


 


處理完此事,我高興得要命。


 


兄弟姐妹之間,不講究打打SS,但使點絆子,還是可以的嘛!


 


而太子憑借此事重新被父皇看中。


 


隻不過,他也沒有高興太久,就被人檢舉收受賄賂,收的是二皇子送來的十萬兩銀票。


 


二皇子換封地是為了鐵,錢又給了太子。


 


父皇不得不疑心,太子與二皇子原本是勾結起來在陳梁開鐵礦,但不知為何走漏風聲,太子不得不犧牲二皇子,沒想到二皇子幹脆魚S網破反咬一口……


 


太子又被申斥了。


 


這一次,他被禁足在東宮。


 


歷朝歷代,被禁足的太子不少。


 


有人走出來了,韜光養晦,終成大事。


 


但也有人破罐子破摔,幹脆萎靡下去,走上滅亡之路。


 


我不知太子是哪一種,但都與我無關了。


 


一如他沒能力弄S我,我也沒能力弄S他。


 


人生陸漫漫,我們且走且看。


 


我和宋致婚姻的第三年,我已經考慮好了。


 


我不打算在京城,我要去找歲安。


 


我打算臨行前幾天,再開口,免得彼此相對時尷尬。


 


我將東西收拾差不多時。


 


一天,鎮安找上了門。


 


21


 


彼時,她已經生了孩子,和陸京淮琴瑟和鳴,依舊是京城諸多貴女羨慕的對象。


 


但她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沒了精氣神。


 


「有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上門,說是陸京淮的……」


 


「陸京淮說不是他的,後又改口說那一日,他與從前戰友相聚,喝多了……」


 


「我仔細算了算日子,他應不是喝多的,那幾日,我與婆母多有爭執,他出門散心,三日未歸,恐怕就是那一日。」


 


男主爛掉了。


 


我心裡很遺憾。


 


我原本也想過,能在現實裡看到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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