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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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的聞梨會原諒他,二十五歲的聞梨也會。


可惜,我都不是她們了。


 


現如今,太遲太遲了。


 


我的身體沒什麼力氣,推不開他,索性閉上眼。


 


在醫院的這一周裡,宋宴舟每頓飯都來送。


 


我不想見他,不想和他說話,他就待在門外。


 


七天後,我約的律師送來離婚協議,我翻身從病床上下來,遞到宋宴舟手裡。


 


他翻開離婚協議的手,忍不住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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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從眼眶裡滑落,砸在紙張上。


 


真是可笑啊。


 


前些日子,他像個時間管理大師,一邊安撫著我,一邊幫林疏桐掃清事業上的障礙。


 


現在又裝得好像很愛我的模樣。


 


我把筆遞給他,看他想要說話。


 


還不等他開口,我便率先說道:「宋宴舟,放過我吧,我不想落得我媽那樣的結局。」


 


「好。」他啞聲應道。


 


在他該籤字的地方,籤上名字。


 


我們又去了民政局。


 


一個月後,終於拿到了離婚證。


 


我終於可以離開了。


 


10


 


我搬離了宋宴舟居住的地方,住到了酒店裡。


 


想著等身子不虛弱了,就回一趟南城,去看看我爸。


 


可不過兩天,我和宋宴舟手挽手逛遊樂園的視頻,出現在熱搜上。


 


網友們一陣沸騰。


 


說我是小三,插足林疏桐和宋宴舟的感情。


 


說我不要臉。


 


說我是這個賤人。


 


評論不堪入目。


 


還不等發酵起來,我就看見同舟的官方賬號,發出闢謠。


 


【聞梨曾是我的妻子。】


 


短短一句,就已經解釋清楚。


 


就這麼一句,我等了快要十年了。


 


媒體聞風而動,堵在酒店樓下。


 


我換上衣服,緩緩下樓,站在酒店門口。


 


他們問我:「聞梨,請問你怎麼看待宋宴舟和林疏桐的事情?」


 


「聞梨,請問你怎麼看,宋總為林疏桐送上大制作電影這件事?」


 


「聞梨——」


 


長槍短炮將我淹沒。


 


我順手拿過一個話筒,低聲說道:「我和宋宴舟先生已經離婚了,不管他是否和林小姐結婚,那都是他的事情。


 


「而林小姐,的確有想要插足我婚姻的嫌疑。」


 


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錄音機。


 


是那天林疏桐在酒店跟我說的話。


 


記者問我:「聞梨,請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先休整一段時間吧。」


 


11


 


施雲旎看到採訪,主動給我放了假。


 


我回到了南城,買了一束花,去養老院看我爸。


 


我已經將近七八年沒有回來過了,一是因為我工作太忙,二是我恨我爸。


 


我看見他,就能想起他對媽媽的殘忍。


 


去時,我爸正坐在輪椅上,在花園裡曬著太陽。


 


看見我,突然失控。


 


嘴裡念叨著:「隨泱,是你嗎?隨泱。」


 


隨泱是我媽媽的名字。


 


在我的記憶裡,她常站在陽臺上,直直往下看。


 


眼神裡,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彼時,我才五歲,什麼都不懂。


 


我走過去,拉住她的衣角,跟她說:「媽媽,我餓了。」


 


她看向我,牽著我的手,去給我搞吃的。


 


在我八歲前,媽媽都是很溫柔的。


 


而後來,她變得暴躁、易怒。


 


看到爸爸襯衫上的口紅印,揪著他,問他這是什麼。


 


她將酒瓶砸在他的車子上,質問他要去哪裡,是不是要去會情人。


 


再後來,她變得沉默寡言。


 


隻說過一句,便是:「梨子,要不是你,我會一走了之的。」


 


很平靜的一句話,現如今我都記得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那雙眸子裡,帶著絕望。


 


後來,不管有沒有我,她都走了。


 


她從樓上一躍而下。


 


媽媽愛過爸爸。


 


爸爸曾對媽媽溫柔過,可後來變得異常冷漠。


 


媽媽說,爸爸不愛她,隻愛那個叫書禾的女人。


 


小時候我不懂,後來長大了,就明白了。


 


那個人從沒回來過,我也沒見過她,爸爸卻養著一個又一個像她的人。


 


真正S了媽媽的兇手,不是別人,而是爸爸。


 


我把花遞到護士手裡,輕聲說道:「爸,我不是隨泱。


 


「隨泱已經S了,是你害S的。」


 


聲音很輕,就像是一陣輕風。


 


可這一陣,他也不痴傻了。


 


他像是瘋了一樣撲上來。


 


說:「你騙我,隨泱怎麼會S呢?怎麼會,她那麼自私的人。」


 


「爸——」我對上他的眼眸,大聲喊他,「媽媽從來不是個自私的人。」


 


姥爺那頭需要她嫁給爸爸,她才嫁給他的。


 


她說過,這是她的宿命,逃不開。


 


婚後,她貼心地照料著他。


 


她把他的喜好,深深印在心底。


 


連她自己的喜好,都忘記了。


 


一切都迎合著他。


 


可他到頭來,他還是說她自私。


 


我和護士把他搬到輪椅上,輕聲說道:「我明天就走了,除了你的喪事,以後我就不來了。」


 


走時,我聽見他一直在我身後,喚著媽媽的名字。


 


可天堂的人,是回不到人間的。


 


他念了一輩子的人,也不是隨泱,而是他的書禾。


 


他和宋宴舟,是那般的相似。


 


隻是幸好,我的選擇和媽媽不同。


 


12


 


關於那段採訪。


 


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


 


一方面是因為宋宴舟沒有幫林疏桐壓下熱搜。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承認了與我的那段婚姻。


 


林疏桐雖然沒有實質性地插足我的婚姻,卻和宋宴舟舉止親密。


 


那些罵我的人,轉而去噴她。


 


我在南城待了一個月左右,去看了看沈阿姨和宋叔叔。


 


他們已經知道我與宋宴舟離婚的事情。


 


沈阿姨看著我,滿眼心疼,除心疼外,便是愧疚。


 


她跟我說:「梨子,是我們一家對不住你,以後——」


 


我抓著她的手,衝她搖搖頭:「沈姨,宋叔叔,這些都不關你們的事情,是我和宋宴舟的事情。」


 


回京市時,沈阿姨還特意送我去了機場。


 


她對我的好,是抹不掉的。


 


回到京市,我去公司找施雲旎對接工作。


 


在樓下看見了林疏桐。


 


她急切地在樓下踱步,一遍遍地問宋宴舟在不在。


 


前臺喚了我一聲,她倏地回過頭。


 


像是瘋了一樣,抓住我的衣領。


 


「聞梨,是你對不對?是你不讓宋宴舟管我的,是不是?」


 


一句又一句的質問,擾得我心煩。


 


保安將她拉開。


 


我顧自上樓去找施雲旎。


 


她坐在辦公室裡,我推開門,緩緩上前。


 


看到我,她打趣道:「我還以為自己看到二十歲的聞梨了。」


 


「二十歲的聞梨,是什麼樣的?」我問她。


 


「眼睛是亮亮的,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期待。」她低頭一笑,「其實你和宋總的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之前看到你們親吻,但你不說,我就沒問,可誰知道你們結婚了啊。」


 


「是啊,我也沒想過我們能結婚。」


 


我們發生關系後,確定了戀愛關系。


 


在我二十四歲時,宋叔叔說我們戀愛很多年了,應該結婚了。


 


所以就這麼草草結了。


 


沒有婚紗,沒有婚禮,也沒有賓客的祝福——


 


隻是為了敷衍家裡的大人。


 


或許也是因為宋宴舟覺得,如果新娘不是林疏桐。


 


是我也好,是其他人也好,都無所謂。


 


「我不打算續約了。」我望著她,「我想要開個人工作室,你跟我走嗎?」


 


「剛好,老娘也不想幹了。」


 


臨走時,我撞見了宋宴舟。


 


黑眼圈極濃,看到我,倏地紅了眼眶。


 


隔著人群,我隻是衝他微微點頭,進了電梯。


 


我與他,沒有誰虧欠誰,曾經是我一廂情願。


 


如今,我們就是陌路人了。


 


13


 


宋宴舟給林疏桐的電影資源,因為她在網絡上的風評急劇扭轉。


 


Cilaire 不願再用她。


 


施雲旎乘虛而入,拿到了這部電影資源。


 


這部電影近期內無法開機,給了我準備和休息的時間。


 


我揣摩人物,讓自己沉浸在劇情裡。


 


進組後,我兢兢業業地拍好每一場戲。


 


宋宴舟曾來過,他問我:「梨子,你走的這些日子裡我仔細想過了,我早就不愛林疏桐了,我愛——」


 


「我們生活了快十年了,你才發現自己愛我嗎?」我打斷他的話,「宋宴舟,少來惡心我了。」


 


我扭頭就走,沒再回頭看他。


 


S青後,我很長一段時間窩在家裡不出門。


 


看書,看電影,還有畫畫——


 


這種安靜的生活,讓我沉下了心。


 


休息一段時間後,又開始連軸轉的工作。


 


拍戲,拍雜志,各種採訪也是蜂擁而至。


 


沒有宋宴舟的生活,幾乎沒什麼變化。


 


偶爾工作時,還會撞見宋宴舟,我也隻當他是陌生人。


 


電影上映後,被送到柏林電影節。


 


我如願獲得了最佳女主。


 


主持人宣布時,我含著笑站起身,拎著裙擺走到臺上。


 


他問我:「聞梨,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今天是我三十三歲的生日,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站在這裡。」


 


這一刻,我滿含熱淚,隻為我自己。


 


我照例感謝那些出現在我生命裡的人。


 


我捧著獎杯,緩緩走下臺。


 


想要將它送給施雲旎,我說:「施姐,謝謝你。」


 


她從一開始就帶我,我們一路同行,走了很長的路,才到了這裡。


 


「不客氣,這都是你應得的。」她站起身,抱了抱我,輕聲說,「梨子,你值得。」


 


在二十二歲時,我曾獲得了最佳女配角。


 


我向往再次站在這個臺上,卻從未實現。


 


而今終於實現了,卻覺得像是一場夢。


 


臨走時,我在人群裡看見了宋宴舟。


 


隻一眼,我就將目光收回。


 


原來我的生命裡,不隻有宋宴舟。


 


我還有我自己,我本就不該成為別人的附屬品。


 


前些年,我追尋著宋宴舟的腳步,將自己丟失了。


 


現如今,終於找回來了。


 


施雲旎將獎杯放在櫃子上,提議搞一場慶功宴。


 


其實也就是請一些相熟的朋友聚一聚。


 


酒過三巡,有人喝多了,說宋宴舟真沒眼光。


 


下一刻,便捂住了嘴。


 


這些年,他們從不在我跟前提及宋宴舟的名字,以為那是我的禁忌。


 


其實我早就放下了。


 


我與他碰杯,笑著說:「我又漂亮,又是大明星, 怎麼就偏愛撿垃圾?」


 


施雲旎與我碰杯, 高聲說道:「就是,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堆裡發爛發臭!」


 


包間裡有些悶, 我借著上衛生間的借口,出去透透氣。


 


剛出門, 就撞上了宋宴舟。


 


他腳步一停,對我說:「恭喜你啊。」


 


「謝謝。」


 


我從他身側走過。


 


我的人生不過剛剛開花, 自然會一直綻放。


 


我還要去更遠的地方, 見更亮的光。


 


現在,沒有誰能阻止我的腳步。


 


番外:宋宴舟篇


 


我和聞梨自小相識,認識了許多許多個年頭了。


 


青少年時期護著她的人, 到最後傷害她的人, 都是我。


 


在我們的婚姻續存期內, 她把一切弄得都很妥帖。


 


我做飯,她洗碗。


 


還養了花花草草。


 


日子平淡,卻也算是溫馨。


 


可我心裡卻依舊裝著林疏桐。


 


我已經分不清對林疏桐是愛,還是恨, 或者說隻是執念。


 


所以我開了一家公司,叫同舟。


 


從一開始的小小的工作室, 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影視公司。


 


這裡面,離不開聞梨的付出。


 


她幾乎放棄了所有,與我一起拼搏。


 


林疏桐回來後, 與我聯系。


 


她身上有傷,我心裡起了憐惜。


 


不忍心看她落敗, 她求我, 說:「阿舟,你幫幫我好不好?我很想演 Cilaire 的電影。


 


「聞梨這麼火,以後肯定有機會, 我——」


 


她的眼淚就這樣從眼眶裡滑到臉頰上。


 


我看著她說:「就這一次。」


 


所以那部電影, 我給了她。


 


她家裡失火, 我可能是得了失心瘋,才會把聞梨一個人留下。


 


或許也是篤定聞梨永遠不會離開我。


 


可那天, 我在她的眼裡, 看到了滿滿的失望。


 


當她把孩子打掉時, 我的心徹底慌了。


 


想要伸手,卻感覺她像是易碎的玻璃,一碰就碎了。


 


她說讓我放過她, 多嚴重的字眼啊。


 


我在離婚協議上籤字後, 她的眼裡竟然有了笑意。


 


她走了, 她說不再愛我。


 


我媽和我爸怒斥我,他們說弄丟了聞梨,是我一輩子的損失。


 


他們沒說錯。


 


就像聞梨說的那樣。


 


她那麼好,為什麼要從垃圾堆裡把我揀出來,還呵護了這麼多年。


 


在他們辦慶功宴時, 我特意去了那個飯館。


 


看到她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現在她是一朵正在盛開的玫瑰,耀眼奪目。


 


她會去到更遠的地方。


 


而我也隻會在她的身後,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她越來越好。


 


這一生,她永遠都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


 


到底是我把她弄丟了。


 


(完)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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