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離婚那天我沒跟我媽，她獨自拖著八個行李箱離開。
「果然是個小白眼狼。」
「好，你們等著，隻要離了婚我就是大女主，到時候有你們追妻、追媽火葬場的時候！」
彈幕也開始刷新。
【幹得漂亮！大女主就應該單身！】
【現在誰還天天待在家裡帶孩子啊？】
【坐等女主職場逆襲，第二春、事業雙豐收！到時候前夫哥就等著後悔吧~】
我和我爸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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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媽一個十幾年沒上過班的人到底要怎麼逆襲啊？
以及，都這麼在意我和我爸會不會後悔幹嘛？！
1
爸爸回到家時牆上的鍾聲剛剛敲過十二下。
看著坐在桌前一臉困頓的我和怒氣衝衝的媽媽，他忍不住愕然。
「這是怎麼回事，林林都困成這樣你們還不睡覺……」
媽媽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短暫的愣怔後爸爸終於想起。
「我怎麼給忘了，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他連忙道歉道：「都是我不好，最近出差忙糊塗了，明天再補上可以嗎？」
爸爸烏黑著眼圈，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之前聽他說過手頭有個項目很重要，如果能順利完成，單憑豐厚的獎金就能大大改善家中的經濟狀況，更別說還會升職加薪。
所以這兩個月來他格外用心，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來。
「錯過的事情還能再彌補嗎？哪怕差一分鍾，我們也回不到昨天。」
媽媽聲音有些顫抖，「當初是你說會永遠愛我，可現在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記。你是厭倦了這個家，厭倦了我吧？」
「我在這裡枯坐了整整一天啊，每一分鍾都盼著你開門回家，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十二點。果然，最後等來的終是滿滿的失望。」
爸爸無力地揉了揉眉心。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沒必要非得焦灼地等一整天。而且林林早就該休息了……」
媽媽尖叫著猛地站了起來。
「我偏要讓你女兒看看自己有個多麼不負責任的爸爸！既然你對我們毫不在意，我何必再維護你做父親的尊嚴？」
「上個月我的生日你隨便一件禮物就打發了，今天的結婚紀念日你更是想都沒想起來。你究竟是忙工作，還是以工作為由來逃避回家？我有時真的好恨自己，明明知道你已經不愛了，為什麼還要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爸爸擰著眉毛，疲憊的目光中終於透出了一抹冷意。
「許欣然，我有必要提醒你，是我在孩子面前一直維護你做母親的尊嚴。」
「如果我不努力工作怎麼還清家裡的債務？你別忘了，我們家的負債是怎麼來的。」
媽媽在一瞬間像被抓住尾巴的貓兒，整個人委頓地窩回到沙發裡。
空氣寂靜地落針可聞。
他們在我面前終於有了一絲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展開爭論。
但是沒有必要。
在他們爆發爭吵的那個深夜，每一句話都鑽進了我的心裡。
媽媽被電信詐騙了一百萬，其中有不少都是從網上借的高利貸。
我們家在一夜之間從幸福和諧的家庭變得拮據困頓起來。
也是從那天起，爸爸開始變得異常忙碌。
出差和加班的苦活他總是搶著幹，就為了每個月多賺一點加班費和出差補貼。
他們以為我對家裡的情況一無所知，但是貧窮和咳嗽一樣是無法掩蓋的。
更何況我已經十三歲了，遠比他們以為的更加懂事。
「你曾經說過無論我闖下多大的禍都能幫我解決，現在你是後悔了吧？所以才對我越來越不漠不關心。」
媽媽平靜開口，聲音一反常態地再無波瀾。
「失望攢夠了就該離開，我不會再奢求你的愛，我們離婚吧。」
在爸爸驚異的目光中她款款看向了我。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隻要林林的撫養權。」
「林林，跟媽媽走吧。」
2
我惶恐地愣在那裡，仿佛有一種身處噩夢的恐懼和無力感。
勸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空中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文字。
【女主這一招絕啊，隻要把女兒牢牢握在手中就能永遠拿捏渣男。】
【很快男主就會發現重新走進職場的女主將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真想看到他失去家庭和女兒痛哭流涕的樣子哈哈。】
【坐等渣男後悔的那天，明明就是厭倦了還不承認。看到獨立堅強的女主最後還不是追妻火葬場，不過我們大女主可不吃回頭草！】
這些文字在我面前不斷滾動著，讓我終於明白了這個詭異的事實。
原來媽媽是一本追妻文中的大女主，而我是她拿捏男主最重要的一環。
可是我不明白，他們都說爸爸是渣男，爸爸究竟做錯什麼了呢？
「林林，跟著媽媽走吧，我們不靠任何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媽媽打斷了我的思緒，帶著一副英勇就義的決然。
淚水卻忍不住在我眼眶中打轉。
「媽媽，不離婚可以嗎？爸爸你快勸勸媽媽啊……」
我不想失去他們任何一個人，不論是現在爸爸前途光明也好，還是未來媽媽成為大女主也好，我心裡期盼的隻是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
爸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及時回復信息就是不愛你，送你的生日禮物不喜歡也是不愛你，就連沒有對你做的菜馬上誇獎依然是不愛你……有時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樣才是愛你。」
「我們不是二十歲熱戀中的愛人，我們是一起承擔生活的夫妻啊。如果你堅持要離婚我可以同意，但林林的撫養權要歸我所有。」
爸爸突然急轉而下的反應顯然不在媽媽的意料之內，她有一瞬間的呆滯後是更加決絕的姿態。
「林林，你自己決定選擇誰吧。」
我迷茫又遲緩地看著他們，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攥得生疼。
這時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又一次在我面前出現。
【當然是選媽媽了，不然我們大女主怎麼用撫養費換來第一筆啟動資金。】
【居然還猶豫，這些年你媽媽白養你了嗎？不跟著媽媽怎麼讓你那個渣爹感受到失去女兒的痛苦？】
【一想到以後這小崽子還處處維護渣爹我就來氣，要不是為了拿捏渣男我們大女主才不會被孩子牽絆呢，居然還真讓她挑上了。】
【難怪女主後來在前途和女兒之間選擇了自己的未來，就憑她現在的猶豫不決也看得出是個妥妥的白眼狼，最後S了也是活該。】
我被眼前的文字震驚地久久愣在原地。
看著平時對我漠然置之的媽媽此刻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熱切和期盼，那種矛盾又異樣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難道，不被親情束縛隻為自己打算就是大女主嗎？
難道，忙於緩解家庭負擔缺少對媽媽的陪伴就是渣男嗎？
再難道，我隻是不想他們分開而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媽媽，所以我就是白眼狼嗎？
甚至，我以後S了都是活該……
那股來自深淵凝視的惡意讓我後背發涼，抬頭一眼瞥見媽媽勢在必得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我心中猛然一凜。
「爸爸，我要跟著你。」
看著我來到爸爸身邊，媽媽有些著急了。
「你說什麼？他平時哪有時間照顧你，隻有跟著我你才能成長為掌控自己人生的大女主。就像我一樣，不被婚姻束縛，勇敢做自己。」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媽媽，平時你也沒時間照顧我啊。不都是奶奶把我養大的嗎？」
「而且，沒有了我的拖累，我想你一定會飛得更高，成為那個真正的大女主。」
3
媽媽難以置信地愣在那裡。
這時彈幕也開始了激烈的爭論。
【什麼情況，小崽子怎麼現在就成白眼狼了？她不是一直渴望得到母親的關注嗎？】
【是啊，我們大女主就算生了孩子也照樣為自己而活，為了保持身材更是健身瑜伽美容館從不間斷，這樣又美又颯的媽媽一直是小崽子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奇怪，她明明很希望和媽媽在一起的，為了討好媽媽甚至在父母結婚紀念日這天特意準備了禮物，怎麼會突然選爸爸了？】
看著眼前這些彈幕我終於明白了。
原來大女主是不被孩子裹挾的新時代女性，是隻管生不管養的。
所以我從小就是奶奶在照顧，而媽媽隻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在我的記憶中媽媽好像從來沒有輕輕拍打著哄我入睡，她說和我在一張床上會影響她的美容覺導致皮膚粗糙。
家長會媽媽從不參與，對我的成績更是不聞不問。
她說操心容易變老，這些事情應該全權交給爸爸代勞。
哪怕我都十三歲了，她卻從來沒有關心過我來例假需要注意什麼，女孩子要如何正確面對生理期。
母愛的缺位讓我更執著於她的目光能在我身上稍稍停留一會兒。
我捏著口袋裡那個全市作文一等獎的獎章，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那篇作文的主題是母親，我將心中翻湧的思念與夢中渴望的期盼交織在一起，成就了這篇真情實感的文章。
我想作為禮物送給她，告訴媽媽我有多愛她。
可是現在，我終於看清了一直不肯承認的事實。
原來並不是所有父母都是愛孩子的。
此時媽媽微微抿起嘴角，回到了她一如既往的倔強和高傲。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我也無話可說。」
「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年，到頭來卻像一個笑話。也罷，家裡的財產我一分都不要，也算是對你們最後的體面了。」
彈幕一片感慨。
【不愧是我們大女主，哪怕離開也是這樣有風度。】
【這種壯士斷腕的勇氣和淨身出戶的擔當才是我們女性的楷模！】
【姐姐好颯，男主現在一定後悔了吧，去哪兒找這麼有風骨的女人。】
可爸爸突然嗤笑一聲。
「現在家裡哪還有什麼財產，你倒是把剩下的債務帶走啊。」
媽媽臉色一變，她不再說話仿佛生怕被債務纏上似的，快速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
衣帽間一年四季的衣服多到好像怎麼都整理不完，一直到月上枝頭她才提著七個笨重的行李箱離開。
「你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可別哭著來求我。」
看著媽媽昂首闊步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難道舍棄家庭就可以一路飛升成為大女主了嗎？
在家十幾年沒上過班的媽媽到底要怎樣才能重歸職場，成為又美又颯高不可攀的存在呢？
4
媽媽離開後，我們又回到了從前平靜的生活。
隻是爸爸有時會對著那件皺巴巴的粉色襯衣發呆。
眼前的彈幕開始幸災樂禍。
【終於後悔了，這件襯衣還是女主為他買的，每次都會貼心地熨燙好。】
【隻有等女主徹底離開了，渣男才會發現原來女主的愛意早已融入到他生活中的每一處細節。】
【現在知道是自己離不開女主了吧，隻能追妻火葬場咯！】
我拿著破舊的書包走過來，看著因為用的時間太久導致崩壞的拉鏈深深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