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是位神醫。
大家都知道，不論是什麼疾病，隻要找到媽媽，她都能治愈。
大家不知道，媽媽並不會治病。她隻是將別人的病痛轉移到了我身上。
後來弟弟出車禍危在旦夕，媽媽迫不及待對系統說：
「神仙啊，把阿寶的病轉移到招娣身上吧。」
幾天後，弟弟病愈。我躺在黑漆漆的床上，奄奄一息。
爸媽抱住健康的弟弟喜極而泣。
轉身把我用床單裹著，毫不留情丟到林子裡。
Advertisement
「要S也得S外面，S家裡太晦氣了。」
但媽媽不知道的是，一個宿主隻能轉移疾病一百次。
一百次後，系統就會自動脫離，我則成為系統的新宿主。
將弟弟的絕症轉移到我身上，正好是媽媽第一百次轉移疾病。
01
「神醫，我們各種醫院都去了，沒用才來求您的！他們都說了，隻有您能救我兒子！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吧！你是神醫，你一定能救他的！」
廳內，阿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緊抱住媽媽大腿，聲淚俱下懇求媽媽救她孩子。
在阿姨和其他人眼裡，媽媽是比任何中醫、西醫都要厲害的神醫。
因為每一個被醫生判斷無藥可醫的病人，隻要求到媽媽這、媽媽同意治療，他們的病症就能在不久後消失無蹤。
媽媽高深莫測立在原地，沒應話，隻抬眼上下掃視一遍她患病的兒子——
小孩緩緩脫掉身上的披風，隻見小孩裸露出來的四肢、脖子、臉，乃至被剃光的頭皮上，密密麻麻長滿了凸起的瘆人的小疙瘩和紅疹。
紅疹覆在密密麻麻傷疤上，有的紅疹已發炎潰爛、流出黃色膿液，有的紅疹裡白色液體即將頂破皮膚。
人不像人，反倒像是鬼片裡的變異怪物。
隻一眼，媽媽便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忙不迭抽回大腿，連連後退兩步。
媽媽假裝為難：「這病太重了，我也不能做決定，我得先問問祖宗。」
說著，她快步走進屋裡，掩上房門。
來到房裡的媽媽卻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請示祖宗神明，反而拉住爸爸竊竊私語：
「門外那怪物你看到沒，長得可惡心了！我懷疑他那病會傳染，這一單我們要不不接了。」
爸爸大力拍桌子：「你傻子啊！」
他陰惻惻瞥向我：「你就是被傳染了，這不也還有這賠錢貨嗎，把病再轉給她，這傳染不傳染的有什麼關系。」
我知道，這是爸爸決定接下這單的意思。
幾天內，那孩子身上的紅疹就會慢慢消失。
但那並不是因為這疑難重症被神奇地治愈了。
而是因為他的病症將被轉移至我身上。
可我不想。
我也愛美啊……
我不想渾身長滿紅疹，不想披著衣服籠罩全身活一輩子……
我跪在地上一路膝行到爸爸旁邊，用唯一能動的右手拉住他的衣擺，泣血懇求：
「爸爸，求你了！不要接這一單好不好！」
「後面什麼病我都行，但是這個不行！媽媽，到時候我手上有紅疹，我就沒辦法給家裡洗衣服做飯了！」
「而且，而且萬一這個病是絕症，我S了以後的客人的病也沒法轉移了爸！」
爸爸聞言怒瞪眼，毫不留情一腳把我踹翻在地。
他左右看看，隨手抄起旁邊的棍子對我當頭一棒：「叫什麼叫！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小畜生！你一個女的還敢對我指手畫腳，誰給你的膽子！」
媽媽冷笑：「還威脅我，我告訴你，你以後做飯洗衣服拖地都給我戴上手套。」
他一棍又一棍，連續砸了十幾棍才停手，又嫌不過癮，對著我腹部連連踹著：
「還你S了怎麼辦，S了正好！你出生那會就該被丟到化糞池裡！白活了那麼多年覺得自己命值錢了是吧！」
「沒了你，我讓你媽再生個小丫頭片子繼續賺錢！」
發完火，他想起來外面的大客戶，不再管蜷縮在地上的我，轉頭對媽媽說：
「他這病這麼嚴重，我們得多要點錢！」
媽媽眼睛發光：「要多少？」
「三十萬，不，四十萬！我們再給弘志攢套房！還有他之前想要的幾千塊的鞋子也買！」
「好！」
媽媽昂首挺胸、滿臉喜氣出了門，跟正焦急等待的阿姨報價。
阿姨並不富裕。
但聽到媽媽說能治後，她抱著孩子喜極而泣，對這價格沒有一絲猶豫就應了下來。
她匆忙地翻包找出所有現金，又打電話給丈夫，要他趕緊向銀行貸款、跟親戚借錢把錢帶來。
不出半天，她的丈夫就帶著一袋錢匆匆趕來。
媽媽收下錢，給了孩子一碗野草煮成的湯水，囑咐他們連續來這喝三天，保證藥到病除。
阿姨和叔叔感恩戴德。
臨走前，叔叔小心抱起孩子，說：
「我們寶貝恩恩再等幾天，幾天後就不痛啦，又會變回好看的女孩子啦！」
女孩……子？
我睜大眼，目光緊緊追隨他們歡快離去的背影。
他們願意拿那麼多錢治療的，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的孩子。
原來是一個女孩嗎？
原來女孩，也值得被爸媽視如珍寶嗎？
我蹲下身，把頭深深埋進腿間。
即使眼裡的淚浸湿了褲子面料，也咬緊牙，不敢泄露一絲哭腔。
02
「神仙啊，把那小孩的病轉移到招娣身上吧。」媽媽雙手合十，拜著臺上一塊石頭。
石頭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塊石頭。
半年前，媽媽給弟弟縫衣服刺傷了手，她氣急敗壞，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想砸我。
她沒砸成。
她手指的血沾到石頭上，石頭亮起光，在她腦海裡講起了話。
他說他是系統，能幫她轉移病痛，什麼人、什麼疾病都行。
隻是疾病最後承受方，必須是她的家人。
媽媽不信。
她隨口說先把手上的傷口轉給那小賤人。
然後，媽媽手上傷口以肉眼可見速度復原。
我的手上憑空長出來一模一樣的傷口。
他們又連著測試了好幾次，直到我身上出現幾條流血傷痕，他們才確定這能力的真實性。
爸媽把石頭洗淨奉進神龛中，喚其「神仙」。
第二天，媽媽在工廠和人聊天。
有人說自己母親生病了，但是醫院醫藥費太貴了沒舍得送醫院。
媽媽靈光一閃。
湊到他身邊說家裡祖宗有留神方，一喝就藥到病除，比醫院醫藥費便宜。
那人將信將疑出了錢，得了一杯中藥回家端給母親喝。
母親痊愈了。
一樣的方法，媽媽又做了好幾單生意，漸漸打出了名聲，賺到的錢也越來越多。
他們開始叫媽媽神醫。
他們不知道，媽媽並不會治病。
媽媽隻是將他們家人身上的各種疾病，通通轉移到了我身上。
03
「滾開！長那麼醜還在我面前走，是不是想把我嚇S！」
喝得醉醺醺的爸爸迅速把洗衣盆倒扣在我頭上。
此時，小孩的病已經全部轉移到我身上。
被浸透的衣服蓋住我的臉，洗衣水裡的泡泡持續刺激著眼膜和身上潰爛的皮膚。
刺痛感瞬間襲滿全身。
痛，好痛。
我小心挪動步伐，想從爸爸視線裡離開。
「劉二妮！趕緊出來！把這怪物鎖屋裡別讓她出來！」
爸爸走開幾步，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灘垃圾。
媽媽放下電視，見到一地狼藉狠狠跺腳：
「你爸回來你為什麼不躲著他！現在這樣你開心了吧你個賤貨！」
她氣紅了臉。
想上手掐我耳朵，又在快要碰到時收回了手，嫌惡地揮揮手。
「惡心S了，你以後別靠近我們。」
她把我關進了雜物間。
晚上，弟弟回家，特意打開雜物間房門看我如今的模樣。
他嘲諷：「哇，真的醜S了，簡直就是一個怪物，不行，我得拍照給我兄弟們看！」
我知道自己無法反抗被拍的命運，隻能SS捂住自己的臉。
試圖以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留下一點的尊嚴。
「我要是你，我直接去S算了。」他滿意翻看著剛拍的照片，充滿惡意道。
我緊緊攥拳，努力壓下想衝上去打人的欲望。
S？
我為什麼要S？
我那麼、那麼努力地活到現在了。
我憑什麼去S？
弟弟轉身走人。
「媽！媽！我朋友下樓梯傷了腿，你趕緊把他的骨折轉給那怪物，我周末還要和他一起打球的！」
「好～」媽媽寵溺應下。
就像在答應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我的生S於她來說，也確實是一件小事。
「媽，再給我兩萬換個電腦，現在的電腦打遊戲卡S了，一點體驗感沒有。」
「好，兩萬不夠吧，我給你三萬你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快了，我安慰自己。
媽媽不知道的是，每個宿主轉移疾病的次數都是有限的。
當媽媽第一百次轉移疾病，系統就會自動剝離，選擇我來當他的下一任宿主。
距離一百次，還剩十次。
04
半夜，媽媽進門，用長木棍把我捅醒。
「別睡了，趕緊起來！趁現在你爸睡覺起來洗衣服拖地，還睡，真拿自己當公主想什麼都不幹啊，我告訴你，沒門！」
沒有哪家公主會渾身病痛，睡在滿是陳灰的雜物間裡吧。
我自嘲笑笑。
我掙扎抬起昏昏沉沉的頭，沙啞著嗓音說：「媽，我餓，給我點水和吃的吧。」
自從上午被關到屋裡後，我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一口飯、沒喝一口水了。
「嘖，事真多。」媽媽皺眉。
隨即，幾個堅硬的饅頭、半杯喝剩下的飲料，像喂狗一樣被扔到屋內地上。
媽媽心疼道：「要不是洗衣機貴，我舍不得買，你哪來的機會還被這麼好吃好喝地供著。」
我撿起饅頭，隨意拍了兩下。
顧不上上面殘留的灰塵，狼吞虎咽吃著今天唯一一頓飯。
腦海中閃過的，是永遠擺在弟弟面前的幾大盤大魚大肉。
是我想偷偷撈一勺肉汁就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身軀。
我在期待什麼莫須有的東西呢？
我從父母那裡得不到一絲愛的事實，從我生下來是個女孩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不是嗎？
「快點！」媽媽踹門催促，狠狠威脅。
「你爸要是醒來看到你，你就S定了你知道吧。」
我拼命點頭。
媽媽這才滿意離去。
回屋前，她不忘再去求了求神仙，將腳上踹門導致的細微疼痛轉移到我身上。
在爸爸媽媽的濫用下，很快，十次機會就隻剩下了最後一次。
這天，村裡的叔叔大力敲擊房門：「老周！開門！出事了老周！」
爸爸緩慢起身，不耐煩地嘀咕：
「喊什麼喊！大晚上的，能出什麼事。」
門外的叔叔一臉焦急：「老周！你兒子出事了！他開摩託車撞樹上了！現在人還在醫院呢！」
「什麼！」
這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擊在爸爸身上，他頓時癱軟在地，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剛剛說，弘志怎麼了？！」也被驚醒的媽媽顫聲問。
叔叔急得直跺腳：「撞樹上了！傷可重了！诶喲，你們趕快去醫院吧！」
爸爸回過神，手臂撐著鞋架努力站起身：「對，去醫院，去醫院！」
媽媽卻突然反應過來。
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房間，哐當一聲跪在石頭前。
然後迫不及待開口：「神仙啊，把弘志的病轉到招娣身上吧！」
「神仙啊，快把弘志的病轉到招娣身上吧！」
05
媽媽和爸爸一起，將已經脫離危險期的弟弟帶回了家。
他們緊緊抱著弘志，喜極而泣，眼裡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幸好，真的太好了！弘志啊，你沒事的，我們把病轉走，通通轉走，你還是健健康康的啊。」
爸爸也柔聲安撫面色蒼白的弟弟：
「沒事啊弘志，別怕，醫生都說你的病自愈的速度簡直是奇跡。」
等弟弟沉沉睡去，他們才來到我的床邊，冷冷看著已奄奄一息的我。
「丟了吧，讓她S外面去，別S家裡，S家裡太晦氣了。」
媽媽同意。
他們用被鮮血染黑的床單裹起我，粗暴扛在肩上，向村外走去。
我被丟到了村外的林子裡。
臨走前，爸媽也不忘發泄怨念踹我一腳：「S那麼快，耽誤我賺錢。」
「二妮，我們今晚回去就再生兩個女娃子。」
「討厭……」
3，2，1……
病痛完全轉移。
「您好，恭喜您已成功熬過一百次病痛轉移成為新的宿主，我是您的系統 A109。」
「把我身上的全部傷，轉給我奶奶。」我說。
我是有過兩個妹妹的。
大妹妹出生當晚，被奶奶捂S在襁褓中。
小妹妹出生時，奶奶在叔叔家帶孩子。
媽媽不願意給妹妹喂奶。
我帶著小妹妹，求鄰居家阿姨分口奶給妹妹喝，我幫她家幹活。
妹妹喝不飽，我偷偷給她喂米糊。
我就這樣把妹妹拉扯到了兩歲。
她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姐姐。
她雖然年紀很小很小，但是她會在我洗衣服的時候，站在盆邊努力學著我搓衣服。
會用力幫我拔地裡的菜，然後一個咕隆跌地上。
她經常說：「姐姐，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直到那天，我去買菜，把妹妹放家裡。
回來的時候，妹妹頭頂和心髒插滿了銀針，渾身冰涼。
是奶奶。
她喝著酒，得意洋洋：「你們就是傻，得用這種法子，才能讓女娃不敢再投胎到家裡知不知道。」
爸媽諂媚笑著，不停點頭。
感謝自己的媽媽婆婆幫他們解決了大麻煩。
可我的妹妹何其無辜？
她從出生以來，從未過上一天好日子。
憑什麼最後要如此悽慘地S去！
既然奶奶這麼喜歡自己的兒子孫子，那就讓她也享一享，這來自她兒子孫子的福氣吧！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