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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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我。


 


我心裡開始慌亂,轉身便往喬家方向跑去。


 


「掌櫃的,喬小姐她,她被送回張家了。」賬房先生喊住了我。


 


「喬老爺說,她是張家二奶奶,嫁給張家了,就是張家的人,所以,所以差人把她送回去了。


 


「喬夫人哭著攔不住,追出了好遠,最後被路過的受驚了的馬兒踩了……如今,昏迷不醒……」


 


正說著,留在喬家附近查探消息的伙計趕來了。


 


「喬夫人,沒救過來……」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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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堵得厲害,許久,吐出一口血來,暈了過去。


 


19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


 


做了很多夢。


 


夢裡夫人慈祥地看著我笑,她叮囑小姐:「是個可憐孩子,這麼小能做什麼呢?


 


「讓她跟著你玩兒罷。」


 


夫人永遠是笑著的。


 


府裡的小妾們笑她生不出兒子,她也不氣。


 


隻是滿臉驕傲地說:「可我有芙蓉啊。」


 


她很愛這個女兒,把她養得金貴。


 


她總是坐在屋檐下,做著針線活,看著我和小姐玩耍。


 


小姐無論做什麼,她都會笑著誇獎。


 


哪怕小姐小時候繡的針腳歪歪扭扭的帕子,她都當寶貝似的收著。


 


夫人和老爺在一起前,她有自己的酒樓。


 


後來生下小姐後,為了小姐的前程,她給老爺捐了官。


 


她那麼愛自己的女兒。


 


最後卻護不住她。


 


一次次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到虎狼窩去。


 


我無法想象,夫人生命的最後,該是多麼絕望痛苦。


 


20


 


胡神醫說我急火攻心,憂慮過甚,發燒了。


 


須得靜養。


 


可我根本靜不下來。


 


我心疼夫人,擔心小姐。


 


我溜出了回春堂,往張府跑去。


 


卻見張府門前掛著白綢。


 


大門開著,全是吊唁的賓客。


 


「真可惜啊,一屍兩命。」


 


「家中自裁本是大不孝,難為張府還為她操持後事。」


 


我突然感覺跑不動了。


 


我慢慢走進大門,一步比一步沉重。


 


心裡像是漏了個洞,呼呼刮著風。


 


小姐,出事了嗎?


 


張夫人正在廳堂上哭,見到我來,立刻又哀號道:「楚掌櫃,你來為你家小姐送行嗎?


 


「你們主僕一場,你好好送送她。」


 


廳堂正中,是個楠木棺材,已經被封釘了。


 


他們說,我家小姐就躺在那裡頭。


 


帶著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


 


「她回來後和攀兒爭執不休,也是她氣性大,被自己爺們罵兩句又能怎樣,竟就想不開撞牆了。」


 


張夫人說道。


 


她在說謊。


 


小姐為了夫人,為了我,也不可能自裁。


 


但我沒有辯解。


 


默默上了香。


 


「我想去收拾些小姐的舊物,可以嗎?」我很恭敬地問道。


 


張夫人派人給我帶路。


 


帶路的人是張攀的妾室,春娘。


 


她便是小姐的陪嫁,嫁過來半年被抬為姨娘。


 


曾經在喬家,我們都是小姐院子裡的。


 


我跟著她走向小姐的院子,這條路不久前我剛剛走過。


 


那時,我是來救小姐的。


 


今日,我是來送小姐的。


 


21


 


「楚蘅。」春娘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其實我心裡對她是有些不滿。


 


「你知道我為什麼當初想做陪嫁嗎?」她問道。


 


我沒有回應。


 


她自顧自說道:「小姐送你出府後,散了自己院子,說想留在府裡的,派到其他院子去,想出府的,找她拿身契。她沒想帶陪嫁的。


 


「我是自己找了小姐,小姐說跟著她陪嫁過來,注定要做通房的。


 


「可我就是想做通房,我沒有你那樣賺錢的本事,出了喬府我也無處可去,與其一輩子做丫鬟,不如掙個姨娘,以後孩子總歸出路好一些。


 


「小姐答應了我,她說人各有志,我想明白就好,無論哪條路,總歸自己過好就行。


 


「起先,張攀對小姐還算不錯,他貪圖小姐美貌,但漸漸地他就嫌小姐管得多,不解風情,開始羞辱小姐,甚至打罵小姐,成親前半年,小姐身上無一處好的。


 


「是我主動勾引了他。小姐待我那麼好,我沒辦法再看著他打罵小姐,我爬上了他的床,後來成了他的妾。


 


「但小姐從未刁難過我,羞辱過我,她隻問我好不好。


 


「楚蘅,我對張攀無情,我隻是想過得好一些,如今我過著曾經做夢也要想的日子,但我始終內心不安,總覺得對不起小姐。所以有些事,我必須得說。」


 


說著,春娘拉我到了無人角落。


 


「小姐,是被張攀打S的。那日老爺送小姐回來,張攀喝醉了酒罵她,口口聲聲說『楚蘅那娘兒們不讓我碰,但進了監牢,多的是男人玩她。到時候我看她一個蕩婦,誰敢娶她』。小姐氣極,和他爭辯了幾句,他就、就拽著小姐的頭撞向牆,說:『你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我這樣說話。』


 


「對不起,是我無能,我趴在窗外看著,沒敢阻止他。」


 


我聽到這話,隻覺得心頭被人重重捶打著。


 


又是為了我。


 


為了我,小姐被他打S了。


 


春娘說著已經哭了起來。


 


我輕輕拍著他後背安撫:「不怪你。」


 


惡人在這世上為非作歹。


 


可所有弱者,卻認為這是自己的錯。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22


 


我很小心地收拾著小姐的遺物。


 


喬家最關心她的人S了,不會有人來了。


 


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奇怪的是,我心裡不難受了,很平靜。


 


平靜到我自己都有些不解。


 


「楚蘅,你這小娘兒們戴著這白花還真嬌俏啊。」張攀突然站在我身後,說道。


 


我發髻上的白花,是方才春娘給我戴的。


 


我沒有理他。


 


他繼續道:「怎麼,你後悔了?牢裡頭那些家伙不如我吧?


 


「雖然你家小姐S了,但我還是能看在她薄面上,收了你。


 


「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就把事辦了吧。」


 


說著他撲了過來就要撕我衣裳。


 


他料定,如今喬家不會管我。


 


小姐沒了。


 


再也沒人給我撐腰了。


 


我的小姐,躺在外頭。


 


這畜生,卻隻想作樂。


 


我要張攀S,我要張攀生不如S。


 


23


 


我離開張府時,駕著一輛大車。


 


我跟張夫人說,小姐的遺物,我要全部帶走。


 


「她既是自裁,那在張家定是極不順心,留著她的遺物,夫人不怕嗎?」我問道。


 


張夫人猶豫再三,同意我全部帶走。


 


她心裡清楚,小姐是被張攀SS的。


 


枉S之人,還懷孕身孕,怨氣極重。


 


於是我僱了大車來,從後門進來搬運小姐的遺物。


 


春娘檢查了每一個我收拾好的箱子後,送我Ṭũ̂ₓ到了門口。


 


「楚蘅,走吧。」


 


我回頭看了眼張府。


 


駕車離開了。


 


24


 


芙蓉居重新開業了。


 


我宴請全城三日,為小姐送行。


 


而後正常營業。


 


跟從前一樣,每日忙著選材下廚,招攬生意,左右逢源。


 


半個月後,官差再次找到了我。


 


張攀失蹤了,而我與他有仇。


 


可官差查不出任何線索。


 


我那日離開張府時,帶走的遺物春娘都查過,並無張府的東西,都是小姐自己的陪嫁。


 


自那以後,我每日都在芙蓉居忙著。


 


「張捕頭是懷疑我綁走了張攀?」我坐在桌前,似笑非笑地問道。


 


張捕頭煩極了我:「那日你去過張府後,張公子就失蹤了。」


 


我笑道:「那你該懷疑張老夫人才是。


 


「那日去時,我問過她,為何夫人過世張攀卻不在府中,她說她兒傷心難忍,出去散散心。她說這話時,還有其他吊唁賓客,都可為我做證。」


 


張捕頭無話可說。


 


撓了撓頭走了。


 


張攀的失蹤案,沒有頭緒。


 


一切的起因,是張夫人說謊了。


 


她知道,兒子打S了兒媳,為了幫兒子瞞著,她把張攀支了出去,對外說他傷心過度,在外養病散心。


 


她不知兒子在外躲了多久,直到半個月後,還不見張攀回來,她才急了。


 


但她不敢說實話,不敢說是她支走了張攀。


 


於是這個案子便毫無頭緒。


 


阿寶知道消息時,很是高興:「最好他吃醉酒掉下懸崖或者跌入河裡,S了才好。」


 


我笑了笑,輕聲指責他:「禍從口出。」


 


但我知道,張攀的S期不遠了。


 


25


 


我去張府見了張老夫人。


 


她狀態很差,眼窩深陷,雙目無神。


 


張攀的失蹤,對張府似乎毫無影響。


 


一個沒出息的兒子,沒了就沒了,張知府也並不心痛。


 


反正他還有成器的大兒子。


 


反正他還有諸多小妾,他便是連家都不怎麼回。


 


隻有張夫人,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


 


這是她的兒子,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能不疼呢。


 


我帶她出來散心。


 


我告訴她,我很明白她的心痛和擔心。


 


「自己的孩子,隻有自己才是最痛心的,便如喬家夫人一樣,女兒過得煉獄般的日子,唯有她會心疼女兒,會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張夫人眼裡難得有了情緒。


 


是害怕。


 


她很怕我,但她也說不出為什麼。


 


我表現得太正常了。


 


「夫人,去郊外走走吧,我在那兒有個莊子,裡頭養了不少羊,今兒我親自去挑一頭,為夫人做您最愛吃的羊肉三吃。」


 


羊圈裡的小羊們最近異常興奮。


 


我告訴張夫人,羊越是有活力,那羊肉就越好吃。


 


讓她自己選一隻。


 


她選了蹦得最高的那隻羊。


 


「楚掌櫃心善,還想著老婆子我,哎,可其他人還有誰會記得我,還有誰會記得我攀兒。」


 


我笑了笑沒說話。


 


讓伙計帶她先出去了。


 


而我則推開了後頭柴房的門,堆滿的草垛後,還有一道暗門。


 


張攀被綁著坐在地上,惡狠狠地看著我。


 


「你娘來了。」我說道。


 


「她選了一隻最有活力的羊,等著我給她做羊肉三吃呢。


 


「不過她不知道,那隻羊之所以最有活力,是因為它鼻子最靈,它聞到了血腥味,從你身上散發出去的血腥味刺激著它。真是有趣啊,它知道你被我關在這裡放血,可是,你娘不知道。」


 


說著我拿起一旁的小刀。


 


這把刀不長,但很鋒利,是我平日裡用來剝羊皮的。


 


我在刀上撒上了藥粉,輕輕地在張攀結疤的大腿根處割下一塊肉來,張攀眼裡滿是驚恐。


 


但止痛藥讓他此時還感覺不到疼痛。


 


他隻能看著自己的血一點點流出,卻無能為力。


 


「好好活著,明兒,我還來。」我笑了笑,拿起小刀狠狠扎入他腿上。


 


張攀流下了眼淚。


 


想要求我。


 


但是,怎麼可能呢?


 


那日他跟著小姐去芙蓉居時,我就想S了他。


 


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那天沒有S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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