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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沒聽出來,鄭重起誓道:「我慕容賀願傾盡所有,護陸晚宜一世周全。」


 


又是一世周全。


這幾個字觸動了我的神經。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你要怎麼護我一世周全?」


 


慕容賀愣了一下,「世事瞬息萬變,我說不好應該怎麼護,我隻知道,隻有你在,我這一世才算周全。」


 


沈砚修也說過一樣的話,但又好像哪裡不一樣。


 


「我……」


 


我剛要說話,就被慕容賀輕輕捂住了嘴。


 


「先別說話,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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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山坡下看,一面明晃晃的皇家旗幟格外顯眼。


 


是沈砚修!


 


我心裡一慌,拉著慕容賀跑回了酒坊。


 


我把他塞進柴房裡,囑咐他千萬別出來。


 


他一臉委屈,「憑什麼我要躲起來,難不成你還有個大房?那你要是對我始亂終棄……」


 


我捂住他的嘴,「快別說話了,來不及跟你解釋,你躲好了!」


 


男人一多,果然麻煩。


 


08


 


沈砚修沒有讓侍衛們驚動我,他一個人進了這個酒坊小院。


 


他似乎站在窗外看了我許久。


 


而我假裝不知,一如往常一般忙碌著。


 


「咳。」


 


他輕咳一聲,我這才抬頭看向窗外。


 


於是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朝著他的方向跪拜。


 


「罪女有失遠迎,請陛下贖罪。」


 


「無妨。起來吧。」


 


沈砚修進了屋子,目光巡視,看得我發毛。


 


他抓起我晾在廳堂的幾味藥,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一凜。


 


「你真的會釀屠蘇酒?」


 


屠蘇酒的配方我從沒瞞過沈砚修。


 


「罪女也是偶然得到的配方……」


 


「誰給你的配方!」


 


沈砚修神情激動,把我逼至牆角。


 


「這、這個……罪女答應過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說如果我有一天需要釀這種酒,須得告訴飲酒之人,不可貪杯,飲多傷身……」


 


似有巨大的痛楚染上他的雙眸,他久久不言語。


 


「明月,明月……」


 


他口中呢喃著,捂著胸口踉踉跄跄地奪門而出。


 


我胸口一陣氣悶。


 


他抄我姜家滿門時,我竟不知他如此深情。


 


我回過神,想起被我塞在柴房的小可憐。


 


慕容賀眼眶微紅,委屈地看著我。


 


「你的奸夫走了?」


 


他語氣酸溜溜地說。


 


我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是我的奸夫。」


 


是我前夫。


 


「哼!」


 


慕容賀不滿地偏過頭去。


 


「我要下山了。」


 


他忽然開口道。


 


我一時沒有心理準備,想著他說的娶我或許也不過是戲言。


 


「去找我的家人,跟他們說我要娶你的事。」


 


他說著,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口。


 


我愣住。


 


他接著柔聲說道,「晚宜,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我抬起手,「要不,還是先摸一下?」


 


再不摸就沒機會了。


 


慕容賀:「……」


 


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陸晚宜,你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嗎?」


 


我輕撫著他的臉,「要是你家裡人不同意你娶一個漢人酒坊之女,怎麼辦?」


 


「那我便不回北燕,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頭一陣酸脹,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珍惜我之人。


 


「好啊,那我等著你。」


 


雖然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又過了十日,終於到了封酒這天。


 


入夜,酒坊裡來了一位我朝思暮想的客人。


 


月色清冽,昭蘭踱著悠哉遊哉的步子靠到我身邊。


 


她爬上石凳,與我面對面坐了下來。


 


「你就是父皇找的釀屠蘇酒之人?」


 


她仰著小臉,半認真半探究地看著我問道。


 


「是。」


 


我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她把腦袋往前探了探,「你身上有和爹爹一樣的味道。」


 


我身上滿是屠蘇酒藥材的香氣。


 


跟沈砚修飲完屠蘇酒的味道一樣。


 


我伸出雙手,哄著她說,「那你要不要再靠近些?」


 


她皺著小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她的小短腿一扭一扭爬進了我的懷抱。


 


「父皇說,你跟我娘釀酒的樣子一模一樣。」


 


「昭蘭。」


 


夜色中走出一個人影。


 


沈砚修。


 


這曾是我夢寐以求的圖景。


 


一家三口,共享天倫,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這個夢碎在姜家滿門抄斬那一天。


 


「昭蘭從不跟人親。」


 


沈砚修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


 


「偏偏她還挺喜歡你。」


 


我看向沈砚修,他的眼神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能得昭蘭公主垂青,是罪女的榮幸。」


 


我低下頭,福身說道。


 


昭蘭抱住我的腿,看向沈砚修道,「父皇,我可以跟她住一個宮裡嗎?」


 


「昭蘭!她不是宮裡的人,不可唐突。」


 


沈砚修有些抱歉地看向我。


 


「哦。」


 


昭蘭失望地松開了手。


 


我於心不忍,蹲下來問她,「蓮妃娘娘對你不好嗎?」


 


她搖搖頭,「蓮姨對我很好,但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好。」


 


或許是提到蓮妃,沈砚修有些不自在。


 


他把昭蘭抱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宮了。」


 


臨走之前,他又回頭對我說道:「朕已赦免你的罪,明日便入宮吧。」


 


09


 


我盛裝打扮之後,才隨著一眾官宦女眷一起入了宮。


 


宮裡似乎比平常更加熱鬧。


 


聽小太監說,近期有北燕的使者來訪,過幾天還要舉行國宴招待。


 


我本來並不在意,但在經過御花園時,卻與北燕使者的隊伍不期而遇。


 


而且還對上了慕容賀驚異的雙眸。


 


我低下頭快步走過,經過慕容賀身邊時,他一把抓住了我。


 


「酒坊之女?」


 


他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盯出一個窟窿。


 


「行腳商人?」


 


我回懟道。


 


他氣笑了,「陸晚宜,你……」


 


前面的引路太監覺察到不對勁,看向我這邊大喊了一聲:「怎麼回事?」


 


慕容賀一臉無辜地說道:「這位小娘子的衣帶纏到了我的袖扣,解不開。」


 


我用力一掙,趕在太監過來查看之前說道:「可以了,解開了。」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慕容賀竟是北燕使團的人!


 


是夜,我煩躁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牆上飛下來一人,不由分說扛起我就跑。


 


「慕容賀!你瘋了!」


 


他翻過一道又一道牆,對我的抗議充耳不聞。


 


我耳邊隻剩呼嘯的風聲。


 


在北燕使團的落腳行宮內,他終於把我放了下來。


 


「好了,這裡是說話的地方。」


 


慕容賀看著我,面色冷得要結冰。


 


「陸晚宜,你究竟是誰!」


 


「咦?」


 


我還沒說話,就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


 


一個長相嬌俏的女子從夜色中走來。


 


她額間垂著一串精致的珍珠飾品,身上的長袍華貴鮮豔。


 


「你是陸晚宜?」


 


她歪著腦袋看著我問道。


 


慕容賀皺了皺眉頭,「慕容嫣,這裡沒你的事,快走開。」


 


她親昵地抱住慕容賀的手臂,「賀哥哥,陸晚宜可是京城風雲人物,你怎麼會認識她?」


 


我冷眼看著他倆親密的動作,不由得生了一肚子悶氣。


 


「我是陸晚宜,又如何?」


 


慕容嫣咯咯地笑起來,「全京城誰不知道,陸晚宜一心要當皇後。」


 


慕容賀抓住我的手,「你是官家女子?」


 


「是。」我奮力掙脫他的鉗制,「好了,你現在都知道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他的不甘心和委屈都寫在臉上。


 


「陸晚宜,你真的想當皇後?那個老男人就比我好嗎?」


 


我:「……」


 


慕容嫣在一旁急得跺腳,「賀哥哥,你別犯糊塗!這種女人不值得!」


 


「對,我就是想當皇後。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根本沒打算走出這個皇宮,犯不著把其他人拉下水。


 


慕容賀無奈地放開我。


 


我跑入黑夜中時,聽到他在身後大喊:「我一定會讓你當皇後!」


 


國宴這天,太和殿內外戒備森嚴。


 


北燕幾代皇帝勵精圖治,國力與我朝不相上下。


 


貴客盈門,皇宮內也格外重視。


 


正殿內,華燭高照,仿若白晝。


 


金樽玉盤羅列,珍馐佳餚香氣四溢。


 


悠揚的古樂,絲竹之聲在殿內飄蕩。


 


舞者翩翩起舞,彩衣似虹。


 


北燕使者團領頭的是大皇子,慕容齊。


 


「舍妹慕容嫣也有些才藝,不知能否入皇帝的眼?」


 


他看似謙虛,實則卻是帶了點輕蔑的口吻。


 


沈砚修淡淡開口道:「那是朕有眼福了。」


 


一旁的大太監使了個顏色,歌舞中止。


 


慕容嫣懷抱琵琶,身姿婀娜,如風中輕柳。


 


在華美的舞臺中央,她將琵琶背於身後,玉指撥弄琴弦。


 


那琵琶聲似山間清泉流淌,又像塞外長風呼嘯。


 


如此驚為天人的反彈琵琶表演,在場之人無不屏住呼吸。


 


曲畢,慕容嫣謝幕退場。


 


大皇子慕容齊則面露得意之色。


 


「早在來中原之前,就聽說中原文化源遠流長,還有眾多身懷絕技之人。如今舍妹獻醜,不知在場可有人再讓慕容齊開開眼界?」


 


他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沈砚修未作準備,此時也是騎虎難下。


 


「可有人願意來獻藝?」


 


全場鴉雀無聲,無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萬一搞砸了,丟的可是皇帝的臉面。


 


我邁出一步,「臣女陸晚宜,願為陛下獻藝。」


 


沈砚修眉頭舒展開來,手一揮,「準!」


 


舞臺中央抬上來一架古琴。


 


我席地而坐,試了一下琴音。


 


慕容齊大笑道:「我道是有什麼稀奇,不過是彈一曲古琴。」


 


我抽出一條絲帶,縛上雙眼。


 


慕容嫣「哼」了一聲,「故弄玄虛!」


 


她不知道,我蒙上雙眼是為了更集中精力。


 


因為我接下來要展示的技藝,叫空耳彈音。


 


復刻一遍我隻聽過一次的琴音。


 


慕容嫣剛剛演奏過的琵琶曲。


 


她驚得站起來,「這不可能!」


 


時而如潺潺流水,時而如空谷幽蘭。


 


清脆悅耳,清幽雅致。


 


比起她的音色甚至更勝一籌。


 


「空耳彈音!是空耳彈音!」


 


一個顫抖的女聲劃破大殿的空氣,是蓮兒的聲音。


 


空耳彈音是姜明月名噪京城的絕技。


 


我雖然縛住了雙眼,但仍能感覺有一個身影衝到我面前。


 


「你為什麼會空耳彈音?你是誰?你是誰?」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出來,一遍遍地問我是誰。


 


「蓮妃醉了,扶她回宮。」


 


太後威嚴地開口。


 


兩旁的侍衛把蓮兒拖了出去。


 


我解下覆著雙眼的絲帶,不卑不亢地說道:「獻醜了。」


 


這次競技,挫了北燕的銳氣,龍顏大悅。


 


沈砚修看向我的眼神,卻似有火焰在跳動。


 


10


 


聽說蓮兒回到瓊華宮就生了大病,一直在說胡話,藥石不進。


 


門外有敲門聲,我開了門,是顧乘淵。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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