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患者與解藥在同一宿主上具有排斥性。
一個宿主,不可能同時是患者、又是解藥。
沈徑泠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他的手很冷,帶著幾分顫。
「你為什麼知道她是解藥?」
沈徑泠從沈楚的話語裡意識到了什麼,他嗓音篤定,冷得像冰碴:「你患過病。」
下一秒。
沈徑泠一把抓住沈楚的衣領,暴戾的一拳狠狠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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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發抖,雙眼通紅:「現在已經有特效藥抑制紅線症,你為什麼要用南北做解藥?」
沈楚不服氣,他SS拽著沈徑泠的衣袖,吼了回去:「你明知道有特效藥,她紅線症病發為什麼不給她用?你憑什麼碰她!」
聽到這話,沈徑泠臉色很難看。
他抓著沈楚的頭發,用膝蓋抵住他的肚子,用力往車蓋上砸。
沈徑泠盯著沈楚,手指逐漸收緊,他輕聲道:「所有特效藥對南北無效,她對特效藥具有抗性。
「你知道為什麼嗎?」
沈徑泠白皙修長的指骨凸起,下颌線緊繃。
他一字一頓:「因為她是人造試驗品,被主動種下雄蟲和雌蟲,所以既是解藥,又是患者。」
沈徑冷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冰冷蝕骨。
「特效藥是在南北身上研發成功的。」
16
明面上,我是許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半年前才被認養抱回。
實際上。
我是個孤兒,從有意識起,就在實驗室長大。
許家原本的那個孩子,生了病,抱著萬分之一能治愈的心態,被送進來做了實驗品。
可惜研發失敗。
她沒能活下來。
我是同時種植雄蟲和雌蟲後,唯一一個具有免疫反應活下來的人。
後來試驗結束,沈徑泠帶我離開,我陰差陽錯被許家領養,代替她成了許家的孩子。
17
沈徑泠伸手掐著沈楚的脖頸,手指用力到發白:「你剛病發就迫不及待用南北治病。
「那你知不知道,南北身體的雌蟲受到刺激後,產生的激素會影響雄蟲。
「她病發時,比你疼十倍百倍不止。」
沈徑泠閉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終於遏制住內心的暴戾,緩緩松開了手。
望著半跪在地上,狼狽咳嗽的沈楚。
他面上流過厭惡:「為滿足一己私欲,害得南北病發。
「沈楚,你真是一個自私的混蛋。」
聽到沈徑泠的話。
沈楚茫然地跪在地上,垂著眼,臉色煞白。
猛然被事實砸下來,他感覺頭暈目眩。
像是被拋進無邊無際的深海中,渾身的血液都凝固。
沈楚身體發抖,身體猛顫了下,緩緩抬起頭。
他看著我的眼神無助而驚惶:「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知道。」
我盯著他,嫌惡地退後兩步。
看著我的動作。
忽然,沈楚猛地想起什麼。
「那天的話,你聽到了?」
他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眼眶紅了起來:「我最開始真的不是利用你當解藥,我隻是……」
沈楚的脊背逐漸彎了下去,他捂著唇不住地咳嗽,指縫裡滲出血來。
他嗓音沙啞,眼眶裡砸下淚:「我是個混蛋。」
18
坐在沈徑泠的車上。
我很安靜,趴在他的胸口。
沈徑泠見我一反常態,忽然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臉。
他眼底的寒冰尚未散去,眉頭皺起:「你心疼沈楚?舍不得?」
我誠實搖頭。
方才……看到沈楚那個樣子。
我突然想到,沈楚利用我當解藥,已經承認他是混蛋。
那——
我看著胸口紅線緊緊纏繞的沈徑泠。
我也使用沈徑泠當我的解藥。
我是否也是惡棍?
可是……不止紅線症病發的時候我想靠近沈徑泠,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都想一直待在沈徑泠的身邊。
靠近沈徑泠時,我的身體會分泌多巴胺,會覺得安心,會覺得滿足。
我摸著自己的心髒,怔怔地問沈徑泠:「是不是因為我太壞,所以我的紅線症遠也好不了?」
聽完我一五一十地闡述。
沈徑泠的眼神忽然就柔軟下來,他看著我。
「為什麼前段時間不來找我?」
半年前實驗結束,沈徑泠執意要帶我出實驗室。
遭到了眾人的強烈反對。
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沈徑泠主動在他身上種下與我匹配的雌蟲。
成年人的身體免疫系統已經趨於穩定,身體的排異反應幾乎要了沈徑泠的命。
他把我送出來後,留在實驗室養了整整半年才好。
我垂下頭,很沮喪:「我害怕,害怕自己打擾你,又給你帶來麻煩。」
聽到我的回答,沈徑泠怔愣片刻,他眼底有微光閃動。
忽然,他笑了下,俯身溫柔地抱住我。
他說:「南北,你永遠也不會成為我的麻煩。
「相反,我心甘情願被你打擾。」
沈徑泠把我往懷中按了按,跟我額頭相抵,他向我解釋。
「你擁有的這一切反應都很正常。
「並非你紅線症永遠也好不了,恰恰相反,你習得了怎麼愛人。」
沈徑泠的唇輕輕地落了下來。
他很溫柔地吻了下我的唇。
「你正在經歷社會化,你擁有正確的三觀。
「你很優秀,寶貝。」
我的心髒開始劇烈地撲通,看著面前五官出挑的沈徑泠,我心底像是源源不斷地湧出蜂蜜。
出乎意料的。
我臉紅了。
我捂著心口,睫毛顫了下,小聲回答:「嗯。」
19
自從上次遊戲後。
圈子裡的人更加熱情地邀請去參加聚會,不限於 CS,還有各種線下活動。
我本來是不想去,反而是沈徑泠認可經常出門跟朋友聚會的觀點,替我答應了幾個。
幫我收拾完,看著不情不願的我,沈徑泠失笑。
他在我額頭上吻了吻,推我出門,嗓音溫柔:「去玩吧,我等你回來。」
到了場地,依舊是 CS。
趙纴摸著後腦勺,訕笑一聲:「本來是打高爾夫,但其他人聽說你上次拿了冠軍,都不信,吵著要再來一把。」
噢。無所謂。
我隻想盡快結束聚會,早點回家。
跟上次一樣,我找了個狙擊點,準備快點結束。
但似乎對面有了防備,藏得都很隱蔽。
瞄了一會兒,隻爆了兩個人。
我懶得再等,幹脆收了狙擊槍,換了一把衝鋒槍。
我給隊友打手勢示意我要繞後。
扛著槍就開路去了。
對面似乎沒想到我打得這麼猛,隊形一下子就散開。
很快,我在掩體後找到了對面的指揮,對槍把他打下了場。
指揮下場後,對面就成了一把散沙,我抓到幾個敵人補了傷,沒多久也同樣被對面掃S。
這一輪遊戲結束得也很快。
大家看著我記分牌上的數字,徹底心服口服。
隊友朝我豎起大拇指:「南北,之前從來沒看出來,你真牛。」
我脫著身上的裝備,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了隊友的誇贊。
眼見我就要離開。
忽然,趙纴快步跑上來,站到我面前,他的臉好像有點紅:「那個……南北,我之後能單獨約你出來玩嗎?」
我記得他,他是沈楚的兄弟。
我困惑:「為什麼?」
趙纴有些害臊,他支吾片刻:「之前你是沈楚的女友,大家都不太好跟你接觸。聽說你們現在分手了,我可以追你嗎?」
我搖頭,拒絕了他:「不可以,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說到男朋友三個字時,我想起沈徑泠,臉上不自覺勾起笑。
奇怪,之前沈楚也是我男朋友,覺得隻是一個名號,從來不覺得甜蜜。
沈楚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其實打算拒絕。
可沈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哄我,成為他女朋友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喊沈徑泠小叔。
小叔是獨屬於家人的稱呼。
而家人是會永遠在一起的存在。
和沈徑泠成為家人永遠在一起——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我答應了他。
聽到我的回答,趙纴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他回去時,我聽見他身旁幾個男人不甘心地義憤填膺:「靠,哪個孫子下手這麼快?」
20
因為要治療紅線症,我搬進了沈家的老宅。
離開前,許家的父母望著我,很慈祥地摸我的頭。
「南北,對不起,爸爸媽媽能力不夠,讓你跟朋友玩受到了委屈。
「但是你要記住,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永遠姓許,你可以永遠回來。」
好奇怪,這一幕,竟然讓我覺得鼻酸。
我朝著許家父母,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
忽然,我想起了許馨,那個早早去世的孩子。
她曾經在我病發疼痛時,跟我蜷縮在同一個被窩中。
她抱著我的肩膀安慰我:「乖乖,忍一忍。
「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回我的家。
「我爸爸媽媽人都可好了,到時候我把爸爸媽媽分給你,你就是我的妹妹啦!」
她說話的時候,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令人振奮的向往。
我抱著她,小聲回答:「嗯,我喜歡你做我姐姐。」
坐在駛往老宅的車上。
我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逐漸後退的許家,輕聲說。
「姐姐,我見過了,你的爸爸媽媽真的很好。」
21
搬進老宅長達兩個月,我一面都沒有見到沈楚。
隻偶爾聽到佣人聊天,了解到關於沈楚消息的隻言片語。
沈楚之前那樣桀骜不羈的人,一夜之間,竟然變得沉穩起來,不再每天跟他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他拒絕跟程璐訂婚,跟他父親大吵一架後被趕去了公司,從底層做起。
……
但這些消息其實與我無關。
都是在很久之後的家宴上,我才再次跟沈楚見面。
他風塵僕僕,臉上帶著疲憊,下巴竟然還帶有青色的胡茬。
看到我時,他喜怒不再形於色, 很平靜地落座。
隻是他一瓶又一瓶開了很多酒。
像是要將自己灌倒。
我不喜歡這樣壓抑的環境, 中途離席去外面的花園吹風。
剛轉身,就看到沈楚沉默著站在我身後, 那雙漆黑的眼眸SS地盯著我。
他踉跄朝著我走近, 我甚至能聞見他呼吸間的濃重酒氣。
「南北,我的紅線症好像又病發了, 心髒好痛, 吃了很多抑制藥也無濟於事。」
沈楚慢慢停在我面前,眼神帶著祈求。
「你能不能親親我?」
路燈照在沈楚身上, 顯得他落寞又悵然。
我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跟沈楚的見面。
他人高馬大,單手插兜, 姿態散漫地站在我面前。
他俯身看著我的臉,笑得又壞又不羈:「喂, 妹妹, 小叔走之前讓我照顧好你。
「你今後就是我罩的了。」
沈楚漫不經心地伸手:「我叫沈楚, 多多指教。」
回過神。
看著面前的沈楚,覺得這個人變化好大, 恍如隔世。
我退後了兩步, 認真地搖頭:「不可以。
「我發誓要對沈徑泠一心一意,不可以跟別的任何人曖昧不清。」
說出斬釘截鐵地拒絕。
我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沒注意到,沈楚痴痴望著我離開的背影,幾乎破碎的眸光。
22
晚上, 沈徑泠將我抵在狹小的角落。
他念我的名字, 嗓音帶著誘哄:「寶寶真厲害,三觀正直又堅定。」
我被他欺負,眸光裡帶出水汽。
想呻吟,可嗓子卻被堵住, 發不出一點聲音。
沈徑泠鼓勵我:「寶寶嘴巴也很厲害, 能吃下這麼多。」
他黑色的蝴蝶振翅,像是要騰飛。
可蝴蝶的磷粉飄散,嗆得我喉嚨好痒。
我眸中蓄起水汽,想逃開。
腦袋卻被一雙堅實有力的大掌託住, 不許我逃開。
下一秒,眼睛被捂住, 一絲光也難以傾瀉進入。
純粹的黑暗中,身體的觸感被無限放大。
我的口腔裡有滾燙的巖漿噴薄流淌。
好燙,那股熱意燙得我四肢百骸都忍不住蜷縮。
紅線蟲像是得到了滿足, 蟄伏下去,蝕骨的疼痛消失, 隻剩下從指尖傳遞到全身的酥麻。
沈徑泠將我摟到他懷中, 低啞的嗓音哄我:「寶寶很厲害, 能一滴不漏地吞下去。」
等待視線再次恢復光明。
我像是剛出生的嬰兒般, 被沈徑泠抱在懷中。
我們嚴絲合縫地緊密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我曾聽過一句話, 人的身體中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能量。
我想, 或許大海就藏在我的身體中。
不然, 為什麼黑色的礁石邊會打出白色的泡沫般的浪花。
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被海水包裹,衝洗著我的身體,在我身上留下一窪退潮後的鹹腥海水。
沈徑泠低頭, 溫柔地吻我的唇。
他嗓音很輕:「南北,我等了你很久。
「你再不來,我就要下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