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下子就軟了。
「回。」
12.
吃完飯以後,我準備回去。
沈莫北S活不願意。
他拍拍床邊,「我們一起睡。」
我有些無奈,「你是來治病的,不是來旅遊的。」
他不依不饒,「對,所以我一個人睡的話,休息不好,不利於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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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眼角眉梢的疲憊,於心不忍,隻好躺在床上陪他。
床很小,我窩在他懷裡。
背貼上他溫熱的胸膛,裡面一下一下的跳動。
也許是太累了,我沒有跟他聊天,閉上眼就要睡去。
昏昏沉沉之際,我感覺到他親了親我的鬢角。
「她不愛我,意冉,從那天開始,她就不再愛我了。」
「她隻是礙於母親的這個,不得不撫養我長大,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看見我,她討厭我,恨不得我去S。」
我原本抱著他的手又緊了緊,抬頭親了回去。
第二天,沈莫北又恢復了雀躍。
我陪他吃完早餐後,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提著昨天買的禮品去了 1406.
敲門進去的時候,裡面隻有陳經理一個人。
我把禮品放到桌子上,寒暄了幾句後,意有所指的問了一句。
「陳經理一個人在醫院嗎?」
對方笑笑,「是,我愛人還要照顧孩子。」
這就對上了,來之前,我特意問過同事,確認陳經理是有家室的。
沈莫北那邊沒什麼事,我就在陳經理的病房裡多呆了會兒。
磨磨蹭蹭聊了快一個小時,終於等到有人推門進來。
「老陳,我給你買了點水果。」
聲音在看到我後,戛然而止。
不出意外的話,沈莫北的媽媽是沒有見過我的。
但這並不妨礙她看到我的時候,有些緊張。
她看我一眼,又把目光轉向病床上的陳經理。
陳經理輕咳出聲,「這是我請的護工。」
我點點頭,「阿姨,剛好我男朋友也生病住院了,我能跟您請教一下怎麼照顧病人嗎?」
沈莫北的媽媽放下水果,跟我出去了。
13.
我和沈莫北的媽媽在醫院後面的小花園散步。
我發了個消息給沈莫北,跟他說我有點事,晚點回去。
沈莫北回的很快,「那你早點回來。」
樓下到處都是出來散步的病人和家屬,推著輪椅,拄著拐杖。
我語氣很隨意,就像真的在跟一個護工阿姨請教問題一樣。
「阿姨,我男朋友平時不注意身體,工作起來就不要命,明明我們倆的生活中,沒有什麼是非要完成的指標,可他就是铆足了勁,往S了幹。」
「我估摸著,他應該是領導又愛又怕那種類型的員工,愛他這股敬業拼命,又怕哪天他真的倒在崗位上。」
「畢竟,他這段時間,他都進醫院兩次了。」
「我沒經驗,看著男朋友住院,也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他。」
我笑眯眯的,「阿姨你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我一下嗎?」
沈莫北的媽媽看起來很有經驗,她跟我講了很多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
包括要做什麼飯菜有利於恢復,要怎麼做,怎麼注意火候。
怎麼觀察病人情緒,如果病人有不滿,要怎麼從病人關心的地方切入,哄著病人配合醫生。
我一邊聽,一邊用手機記。
她說了很多,我記了滿滿當當好多字。
記到最後,手都酸了。
沈莫北的媽媽還意猶未盡。
她朝我笑了笑,很是溫和,溫和的好像那天在病房裡高聲喧哗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揉了揉手腕,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阿姨懂這麼多,做阿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她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片刻,溫和又不失禮貌地扯扯嘴角,把話題揭過去。
「還是做你男朋友比較幸福,你這麼認真,不知道哪個男孩子這麼有福氣。」
我沒有再說話。
聊完以後,我目送著她上樓。
確認她身影消失不見後,才撥通了沈莫北的電話。
簡單交代了幾句。
「你休息一會兒,我回家一趟。」
「你回家幹什麼?」
我想著備忘錄裡密密麻麻的筆記,摸了摸手邊的花瓣,「回家給你煲湯啊。」
14.
我按照沈莫北媽媽的建議,在家煲了兩個小時的湯。
帶到醫院的時候,沈莫北喝的津津有味。
他仰著頭,下颌線條鋒利,喉結不斷滾動,像一道好看的風景。
「你專門學的?」
我點點頭,「好喝嗎?」
他意猶未盡的擦擦嘴角,「好喝,你的心意真是無比好喝。」
我把藥遞過去,「說真的,別打岔,煲的好喝嗎?」
沈莫北垂著眼皮,舔了舔嘴唇,幾秒後告訴我。
「真的很好喝。」
「不是對我的濾鏡?」
「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你熬的。」
他咂摸咂摸,「你從哪兒學的,網上?」
我平靜的回他,「你媽媽教我的。」
我能感覺到,這句話說出來以後,沈莫北臉色都白了幾分。
這對他來說好像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他很艱難的試圖接受。
半天,才問我,「你去找我媽媽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掖了掖被子。
「醫院裡碰到了,就聊了幾句,順便請教了一下怎麼照顧病人。」
「她肯跟你聊?」
「當然,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誰不願意跟我聊。」我打了個岔。
「說真的」,沈莫北直直地望向我的眼睛,漆黑,誠懇,「意冉,她為什麼願意跟你說這麼多?」
急切透過他的眼睛傳來,我嘆一口氣,不得不說了實話。
「她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我微笑著望向他,企圖傳遞一些溫暖和安慰。
然而,沈莫北整個人就像脫力一般,弓著背,自嘲又淡然,「我就說,她要是知道你是誰,怎麼可能還教你煲湯。」
我順著被子握住了他的手,拇指沿著他手上凸起的青筋摩挲。
「沈莫北,我不知道你和你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跟你媽媽接觸的時候,覺得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溫和,耐心,細致。」
他手背上有一處淤青,是那天他媽媽過來,發生了爭吵,急切之下,他的手甩上了床尾。
摔青了。
「那天在病房外聽著,又覺得你們水火不容,她暴躁,又冷漠。」
我摸了摸那處淤青,「你們是不是有誤會。」
沈莫北垂著眼,目光落在別處。
「不知道,她不願意跟我說話。」
「那你知道她做什麼工作,現在在哪兒嗎?」
沈莫北有些茫然,「現在,應該在老家吧,我也不清楚。」
我提醒他,「我剛剛才在醫院裡碰到了。」
他抿著唇,沒有出聲。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看起來,就是誰也不肯邁出一步,試圖去了解並理解對方。
提起的時候,雙方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
但各自心裡又都有個疤。
也許是時候未到。
我沒再繼續問下去。
隔三差五的,我還是會去 1406 探望,和沈莫北的媽媽闲聊,問更多的東西。
然後煲給沈莫北喝。
梁瑞瑞也三天兩頭的往病房跑,一開始是跟沈莫北聊。
發現沈莫北愛答不理後,開始調轉對象。
我開玩笑的說,「梁瑞瑞人美錢多,你不抱我可抱了。」
獲得了沈莫北一個白眼,梁瑞瑞一個大拇指。
陳經理要出院的那天,他家裡人過來接他。
不需要沈莫北的媽媽忙前忙後,她在樓下遠遠看著。
我在她背後看著,喊了一聲。
15
經過幾天相處,沈莫北的媽媽對我印象非常好。
她覺得我就是一個溫柔脾氣好的女孩子,能做我的男朋友,都是幾世修來的福。
我想到了拼命工作把自己送進醫院的沈莫北,心頭有些涼意。
「不好說,也許是前半輩子吃了太多苦,現在要兌換甜了。」
她笑容很淡,「是嗎。」
陳經理的車已經開走了,連車尾氣都看不到了。
她轉身想走,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阿姨,說來抱歉,那天我在病房門口,聽到了你和陳經理的對話。」
我說的有點慢,「你問陳經理需不需要錢,你說你有錢。」
「巧的是,上午的時候,你才剛跟沈莫北要過錢。」
我的話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她的動作越發遲鈍。
「阿姨,忘記跟你說了,你口中那個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福氣的男孩子,就是沈莫北。」
「我以前也覺得,能攤上我這麼個女朋友,一定是他上輩子燒高香,可是這段時間我又覺得,也許不是上輩子,是這輩子苦了太久,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初秋的風來的猝不及防,裹挾著塵土,吹的人睜不開眼。
沈莫北媽媽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像當時在病房裡對待沈莫北一樣。
「你想說什麼?」
她身上那件外套很老舊,看起來像是幾年前的款式。
衣服洗的發舊,色塊不均勻。
起了風,還會粘毛。
我嘆一口氣。
「您也看到了,陳經理是我們公司的客戶,錢是絕對不缺的。我見過他的愛人和孩子,是很幸福的一家人。他說您是他請的護工,我也相信。這段時間,我跟其他護工阿姨聊過,我沒有見過像您這樣熱心的,會主動問病人缺不缺錢。」
她臉白了幾分,說話也凌厲了起來,「跟你有什麼關系!」
「本來是沒有關系的,可是我也不能看著沈莫北一次次把自己幹到醫院裡來,您既然是護工,就應該知道,沒有人的身體是鐵打的。」
她定定瞧著我,一雙眼裡是厭倦和煩躁,「他不願意給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說三道四。」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
往高處看了看,又沒有看到沈莫北的影子。
也對,出門的時候他在睡覺。
可能是錯覺吧,我收回視線。
「阿姨,不是他給不給的問題,你們之間缺少溝通,您拿他辛辛苦苦賺的錢去貼補其他人,就沒想過他的身體嗎?」
這幾天我看的清楚,陳經理確實隻拿沈莫北的媽媽當普通護工看待。
有幾次,我還在病房裡碰到了他的愛人。
而沈莫北的媽媽不知道著了什麼魔,經常問陳經理,缺不缺錢,一定不要因為錢而放棄治療。
不僅如此,她還會關注別的病人。
問別人痛不痛,錢夠不夠,需不需要幫助。
有人拿她當知心阿姨,有人認為她在詐騙。
她也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她熱情的拿錢補貼別人,忘了這錢來自於她兒子的血。
而她的兒子,就在同一家醫院住著。
想到這裡,我說話也就沒有那麼委婉了。
然而沈莫北的媽媽比我更直白,她毫不客氣,氣的大罵。
「你知道什麼,你又算什麼,你喜歡他那你就去守著他過日子。」
「他這個掃把星,小小年紀就給我們家帶來那麼大的災難。誰願意對他好就對他好,勸我幹什麼!」
她近乎癲狂,歇斯底裡的喊叫,「你喜歡他你就去找他,都離我遠遠的,別把霉氣染給我,你們都倒霉,都活該!」
我很怕沈莫北會聽到,下意識地看了看住院部的樓。
確定熟悉的樓層裡沒有他的身影後,又放下心來。
聽清楚沈莫北媽媽的話後,又覺得有些難過。
他平時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話嗎?
很小的時候失去了爸爸,又不被自己的媽媽喜愛。
我又想起了那個晚上,近乎鬼神的低喃,「她不愛我,從那天起,她就不愛我了。」
等我反應過來,沈莫北的媽媽已經走遠了。
陳經理走了,我又說了一些她不愛聽的話。
她毫不留戀的從醫院離開,混入人海。
冷漠又決絕的背影,好像這裡真的沒有值得她在意的人。
我在原地靜默片刻,才朝著身後的園藝樹開口。
「大小姐,別偷聽了,出來吧。」
16
梁瑞瑞略顯尷尬的從樹後面出來,身上還沾了幾片葉子。
她一邊摘葉子,一邊問我,「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我定定看著她,「她罵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