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珩一手扶著我,我攥著他的腰帶,場面很尷尬。
「我……我還有話說。」
他壓著嘴角:「嗯,你說。」
言語間隙,把我扶到床邊坐下。
原本要說的事,隻當是雙方合作,如今這樣倒顯得我別有居心。
我無奈的看了眼手裡的腰帶,嘆氣:「我想讓殿下來明府提親。」
說完,怕他誤會,我連忙解釋:「你我目標很明確,你要坐高臺,我想掌鳳印,如此一來,早晚都得成親,但當下比較急,我父親這些日子在為我相看人家,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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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什麼……」
蕭厭珩笑道:「我會擇吉日過來提親,迎娶我的軍師。」
這人生了張禍世的臉,又愛笑,笑起來那雙眼,像是一對會說話的寶石,讓人輕易陷入其中。
我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不自覺攥緊手中腰帶,喃喃道:「怎麼長得比兒時還漂亮?」
話剛說出口,我們都愣住了。
我懊悔咬了咬舌頭,覺得臉龐發燙,丟臉極了。
此時,門被一把推開。
「公子,小姐說了不能進,嚯——」
小玉話頭一頓,抬手捂住眼。
蕭厭珩衣衫松散,我面頰緋紅。
「哥哥你聽我解釋!」
「無恥登徒子,拿命來!」
7
送走了蕭厭珩,哥哥神色凝重地問我:「阿翎,你與肅王聯系多久了?」
我知他在問什麼,也認真回答道:「有一段時日了。不過請哥哥放心,站隊肅王,是我個人選擇,無關明家也不牽連哥哥。」
「胡言亂語什麼,你是我妹妹,我還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危險不成?」
他嘆了口氣,「隻是我想不明白,看局勢明明晉王繼位的可能性更大,你為何看上了孤立無援的肅王?」
我笑了笑:「哥哥,你相信我,他比晉王更適合那個位置。眼下他的確不佔優勢,但梧桐已立,鳳自來儀,將來,會有無數人追隨他的。」
……
明鴦不知道的是,蕭厭珩並沒走。
明鶴從房間出來後,與蕭厭珩站在廊下。
他抱拳跪下:「家妹的話,想必殿下也已聽到,臣就這一個妹妹,願與她一起追隨殿下,共謀大業。」
蕭厭珩將他扶起,嘴裡念著那句「梧桐已立,鳳自來儀」。
他亦抱拳:「定不負卿之意!」
我傷好之後,父親便讓媒婆張羅起來。
明家每日都要來好幾波青年男子拜訪。
在我以「不合眼緣」拒絕第七個人時,父親怒而拍桌:「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
我無辜看著他:「合眼緣的呀。」
父親快氣厥過去了。
「不管你答不答應,都必須嫁人,今日說清楚,你合眼緣的,到底什麼樣?」
彼時,皇上身邊的王公公拿著聖旨來了。
我輕輕揚唇,示意父親看門口。
他瞪大眼睛:「你!」
「聖旨到——」
「首輔明世林嫡女明鴦,恪恭持順,升序用光以綸。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香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嫻於禮,敬凜夙宵之節。茲賜婚於肅王為正妃,望爾等婚後相濡以沫,結百年之好,共築皇室之繁榮。即命禮部籌備婚禮事宜,擇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禮。欽此!」
我父親愣住了。
「臣女接旨,謝陛下。」
蕭厭珩請旨賜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
許久不見的蕭重破天荒的陪著明鳶回府探親。
自上次被貴妃教規矩後,明鳶收斂了許多,不再咋咋呼呼,但面上的笑容也少了。
聽說她懷孕了,可瞧著,倒消瘦了不少。
父親心疼壞了,吩咐廚房用他珍藏的參燉上湯。
我識相的回了院子,不打攪他們敘舊。
可半道上,卻被蕭重攔住。
他看我的眼神是一種所有物被別人搶走的憤怒。
「你以為蕭厭珩娶你是什麼好事嗎?他不過是看本王娶了明鳶,想跟本王爭個高低而已!」
蕭重如是說。
見我毫無所動,他有些慌了:「鴦鴦,其實你心裡也還念著本王的,對吧?你別嫁給他。隻要你去求父皇收回成意,我立刻就娶你,雖然名頭是側妃,但本王保證,在王府你和明鳶的地位一樣,王府中饋交給你管,府中無人敢欺你,來日本王榮登大寶,你就是……」
「夠了!」
我打斷蕭重的話,冷冷看著他:「蕭重,你的妻子還在前廳,她肚子裡還孕育著你的骨血,你怎能說出如此不是人的話來?」
蕭重怔住,邊搖頭邊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聽到你要嫁給別人,我、我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樣,明明我們才是青梅竹馬,明明娶你的人該是我,為何會變成這樣?」
「因為阿翎遇到了本王。」
蕭重的話突然被人接了去。
隨聲音看去,蕭厭珩一身湛藍色華服,眉眼張揚,從蕭重身邊擦過,朝我而來。
明鳶也跟在後面,面色蒼白,顯然也聽見蕭重剛剛的話了。
蕭重恨恨地看著蕭厭珩:「誰讓你來的?」
「本王來未來嶽丈家,還需經得誰同意嗎?倒是皇弟,見到兄長也不問好,是誰把你教的這般沒大沒小?」
「蕭厭珩你別太得意,一個身上流著外邦血脈的皇子,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你注定是本王的手下敗將!」
說完,他若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本王會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的。」
蕭重拂袖而去。
明鳶朝這邊看了眼,轉身跟上。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蕭厭珩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頭,猝不及防被美色誘惑,一時間竟有些驚心動魄。
他微微挑眉。
我後退半步:
「殿下怎麼來了?」
「聽聞我的未婚妻被賊人惦記,自然要來宣誓主權。」
如此直白的一句話,倒讓我不知如何回了。
蕭厭珩笑道:「既決定綁在一起,軍師還要盡快適應才是。」
我略微思忖,覺得有理。
「那日後有人惦記我的未婚夫,我是否也可宣示主權?」
末了,我補充道,「畢竟,未婚夫顏色實在可人。」
這下換他愣住了。
我輕笑出聲。
忽然想起兒時逗弄他的日子。
蕭厭珩回過味,無奈的揚唇笑。
8
成親這天,我等不及悄悄透過蓋頭一角去看蕭厭珩。
他穿紅色的樣子如我想象中一樣,甚是好看。
我看不見路,走得慢,他與我執手,說:「夫人不怕,為夫牽著你。」
婚後的日子平淡又充實。
我以「翎澤先生」的所有為蕭厭珩打通關系。
期間,我發現他並不是眾人想的那樣一無所有。
蕭厭珩的實力比任何人預料的都深,朝中不少肱骨之臣都是他的人。
在晉王安於享樂時,蕭厭珩早早布局,不知不覺中已長成參天大樹。
牽一發而動全身,決定回京那刻起,他便沒想過繼續偽裝。
短短時日內,朝臣對肅王的看法徹底扭轉,兩位王爺的簇擁者呈分庭抗禮之勢。
而陛下的態度模稜兩可。
晉王黨徹底坐不住了。
恰逢東夏在邊關小動作不斷,派細作潛入大邺。
幾天前,安陽郡主生辰,細作裡應外合,傷了不少朝廷命官的家眷。
晉王黨捏造證據,汙蔑蕭厭珩通敵叛國,想謀權篡位。
而東夏是蕭厭珩母親的故國,他身份敏感,一時間竟陷入兩難之中。
陛下大怒,將肅王軟禁於王府,無召不得出府。
從這天起,肅王府周圍都是各方勢力眼線。
而此時,先前讓小玉查的明鳶在幽州之事也有了眉目。
「我們的人到幽州時那伙土匪的蹤跡已經被人處理幹淨了,他們花了許久時間打探,發現幽州根本沒有什麼做生意的女老板,隻有一個女土匪,是那伙歹人的頭目。」
「他們看了晉王妃的畫像,直呼就是她。」
「晉王根本沒有平匪患而是與土匪賊鼠一窩。」
「所謂晉王妃做生意掙的銀子全是搜刮民膏民脂而來。」
小玉忿忿不平,隨後她眉頭一皺,疑惑道:「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們的人來報,二小姐與晉王在一起後,那些土匪也被他收入麾下了,但就在半月前,一百三十七人一夕之間全被火燒S了,官府通文上說是風吹來了廚房點燃的幹草,從而引起大火。」
此時,我終於知道明鳶為何鬱鬱寡歡。
那些歸順的土匪恐怕都是蕭重S的。
丫鬟在門外通報:「王妃,平陽伯夫人來訪。」
蕭厭珩被軟禁,但陛下卻未禁止其他人來探望。
這些天,不斷有皇親貴族和高官的夫人來拜訪,明面上是看我,實則是在打聽蕭厭珩。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本應禁足在王府的肅王根本不在府中,而在皇宮。
這件事還要從哥哥答應幫蕭厭珩說起。
他不是一個沒有理智的人,即使再關心我的安危也不會拿著皇家的軍隊當私兵。
而那天,他卻一改常態果斷站隊肅王,這背後的原因,是受了皇命。
哥哥從邊關趕回,進宮面聖時接到密旨要他護肅王安危,從此鎮北軍聽命於肅王。
對於皇帝這個決定,我並沒有太驚訝。
很早以前我就推斷過。
晉王在京這麼多年卻一直沒被封為太子,而荊遮隨口提議讓肅王回京卻被採納。
這隻說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皇帝真正寵愛的並非晉王, 而是肅王。
蕭厭珩能悄無聲息的在京中布下這麼多暗樁和棋子, 其中不乏天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還有陛下幫襯的手筆。
至於陛下為何要繞這麼大個圈, 就不得不提蕭厭珩的母親了。
月妃說是東夏公主, 其實她隻是國君與冷宮的宮女所生,在東夏地位極低, 來大邺和親也是因為東夏隨時有出兵大邺的打算, 戰事一起, S一個不受寵愛的公主無足輕重。
但他們沒想到,陛下真的愛上了月妃。
可不管東夏態度如何,蕭厭珩身上有外邦血脈的事是事實。
百官不可能由一個外族人繼任。
蕭厭珩在兒時經歷過被人毒S偽造意外等危險, 最後皇帝隻能裝作厭惡這對母子, 將他送往梧州遠離是非,而月妃以為愛人食言,幾乎心S, 又被妃嫔針對,在一個冬天悄無聲息的S在了清宮之中。
9
我與平陽伯夫人周旋了一會兒, 才將她打發走。
可蕭厭珩不在王府的消息還是走漏了。
陛下身體已到強弩之末, 隨時可能殯天。
蕭重就等著他父皇咽氣繼承大統,這時容不得一點亂子。
彼時,陛下身邊的小太監將蕭厭珩在皇宮的消息告訴了蕭重。
還把陛下擬遺詔,傳位肅王的消息一並帶出。
蕭重破釜沉舟, 當夜聚集兵馬。
他想抓了我做人質, 卻敗於我早年養的暗衛。
我帶著人馬進宮支援蕭厭珩,此時的皇宮彌漫著血腥味,到處都是屍體。
最後我在乾清宮前和蕭厭珩匯合。
晉王的兵馬基本已被控制住了。
當看到皇帝身邊那個小太監時, 蕭重才驚覺自己被騙。
他不甘的問:「父皇,我也是你的兒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帝一開口就是咳嗽。
斷斷續續說了一句:「這都是你母妃欠月兒的!」
原來害月妃被活活凍S的罪魁禍首就是當年的貴妃。
皇帝愛屋及烏, 為蕭厭珩計深遠。
晉王被幽禁了。
最後去看他的是明鳶。
此時她已有八個月身孕。
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一道怯生生的女音傳出:「爹爹,長老們好嚴肅哦,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待會兒姐姐來了,看到我不高興怎麼辦?」
明鳶打開食盒, 給他遞了一碗粥:「殿下先吃點東西吧。」
蕭重大口大口吞咽。
直至毒發他都還期盼著明鳶救他出去。
「為……什麼?你明明那麼愛我……」
他捂住脖子,黑血一股一股往外冒。
明鳶冷靜而怨毒:「你S我親人朋友,你叫我如何愛你?」
蕭重倒地, 不S心的抓著明鳶的裙擺:「鳶兒救救我,我錯了,我們還有孩子。」
明鳶冷笑一聲:「孩子?我是蠢, 但也沒蠢到給一個畜牲孕育子嗣,你以為你為何會敗得一塌塗地?因為我把你的布防和兵力給了明鴦, 是我告訴她你幾時會動手, 也是我幫她逃出肅王府的,根本沒有什麼孩子, 是我用藥騙你的!」
蕭重不可置信, 明鳶一刀劃下他抓著的那截裙擺, 決然離去。
10
奉明三十五年,肅王繼位。
登基大典與封後大典同日舉行,舉國歡慶。
明皇後改舊制, 至此,女子再也不止嫁人一條出路,整個大邺河清海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