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
我的天菩薩!
我甩掉背簍往河邊狂奔,拽住要往河裡跳的侯老三,猛地搖了他兩下:「幹什麼!快去叫其他人!」
「嫂嫂——」
他慌得直掉眼淚,六神無主。
我沒忍住,一巴掌給他扇下去:「快去!」
「小四!小四!別怕!嫂嫂來了!」我追著侯小四跑,岸邊沒有竹竿沒有繩子。
小四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冒出頭來,驚恐地撲騰著,怕得叫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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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牙,快跑幾步,到侯小四前面一些,跳下河。
水到我胸口。
我挪到河中央,一手抓住河邊的草,一手伸長,緊緊盯著侯小四,大聲喊:「小四!小四!抓住嫂嫂的手!」
「嫂——咳——」
近了,近了!
我往前跨一步。
抓到了!
「纖纖,抓緊!」
「嫂嫂——啊——」
剛把人抱住,腳下打滑,我倆一起倒進了河裡。
口腔鼻腔耳朵霎時被水覆蓋,眼前一片水光。
我閉緊嘴,屏住呼吸,費盡全身力氣將侯小四往上舉。
小四不能有事的。
我害了她一次,不能再讓她出事。
15
小四無聲無息地漂在水面上,小手冷冰冰的,被水衝走了。
「小四!」
我驚叫著坐起來。
「嫂嫂,嫂嫂!」有人握住我的肩膀,溫聲喚我,「沒事了沒事了,嫂嫂,小四好好的呢,能吃能睡——纖纖!纖纖!快進來給嫂嫂看看!」
門吱呀一聲開了,我扭頭。
侯小四快步走過來,頭上羊角辮一蹦一跳。
小臉紅撲撲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
我焦急地抓住她的小手。
暖乎乎的。
我眼前一黑,倒下了。
斷斷續續的高熱,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一會兒這一世,一會兒上一世。
一會兒生,一會兒S。
整個人像是面團,被人搓圓捏扁,被切成條,又被錘成塊。
渾身發軟,又痛。
有人給我擦汗,有人給我蓋被,有人喂我喝藥……
有人一聲一聲地喊:
「嫂嫂……
「嫂嫂……
「陳儀秀……
「陳儀秀……
「儀秀……」
這一聲聲叫魂似的,讓人不得安寧,又好似將我從黃泉路喊了回來。
我睜開眼。
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瞬間迸發驚喜來,扭頭就跑:「嫂嫂醒了!二哥!嫂嫂醒了!」
我慢騰騰坐起來,入眼一個紅囍字。
低頭,大紅被子。
我有些蒙。
捏捏料子,看看花色。
這不是——我和侯老大成婚的喜被嗎?
有人匆匆忙忙跑進來。
「夫人。」侯老二坐在床邊,「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蒙了。
侯老二,叫我什麼?
「你……」嗓子很疼,說不出話。
「快去給嫂嫂端水。」侯老二推搡侯老三。
「咳咳——你、你剛,叫我什麼?」我瞪著侯老二。
侯小四趴在床上眼巴巴看著我:「嫂嫂,你終於醒了,再不醒,我們都沒有辦法了。」
我摸摸她的頭,依然望著躲避我眼神的侯老二。
「侯定澤——」
「嫂嫂喝水。」
我咕嚕咕嚕灌了水,剛要說話,門口又進來一群人。
他們七嘴八舌的。
又恭喜我醒來,又恭喜我喜得良緣,還祝賀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祝賀侯老二守得雲開。
我:「……」
我糊裡糊塗聽著,直到人走光了,我盯著侯老二:「說清楚。」
「嫂嫂。」小四抱著我胳膊,歡歡喜喜地喊,「衝喜真的有用!二哥,早知道這麼有用,你該早點和嫂嫂成親的!」
「就是!要是早點衝喜,嫂嫂早就醒了!」
衝喜?
「好了,你們先出去,我和你們嫂嫂說說話。」
待兩小的出去,並貼心帶好門,侯老二坐到床邊,順手替我掖了掖被子。
「夫人——」
「不許叫我夫人!」
他抿抿嘴:
「儀秀,你昏睡十二天,纖纖太小,照顧不了你。
「我一個大男人,貼身照顧嫂子,外面風言風語很多,所以我請村長主婚,以衝喜為由和你成親。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我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
「那……」
「既然已經這樣了。」他緩緩伸手握住我的,雙眼明亮,「我們好好過日子就是。夫人。」
「……」
我一點點使勁兒,抽回手,冷冷望著他:「你有什麼陰謀?」
侯老二眉間神色黯淡下去:「時間要到了,嫂嫂,我的任務完不成,就要S了。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心微沉。
沉默了會兒,問他:「現在完成了嗎?」
他咬著唇,好像很為難。
事情大概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皺眉:「趕緊說!」
他撇開臉,很不好意思:「有一兒一女了,才算完成。」
我:「……」
诓人的吧!
番外 侯定澤篇
1
我的任務不是拯救女配,而是抹S覺醒自我意識的女配。
這個小世界不是第一次開啟,她認為的第一世,其實已經是無數次的重啟。
因為無數次,所以小世界覺醒了許多人,男主、女主、男配、女配。
連她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配角也有了自己的意識,然後被設計,走向既定的結局,S亡。
這一世重啟,要麼抹S覺醒者,要麼封存這一小世界。
覺醒的人多了,小世界十分不穩定,沒有了價值。
她不是我抹S的第一個覺醒的。
我需要讓她走向自己的結局,在她S亡時抽出她的意識,抹S。
不破壞小世界平衡,最大可能維護小世界。
我的任務完成了。
女配S了。
她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躺在泥地上,臉色青白。
我攥緊拳頭,努力平靜冷漠。
主系統問我要什麼獎勵。
我說:「想要這個世界成為一個真正的世界,自然地消亡;這裡的人能真正地活著,生老病S。」
主系統同意了,代價是:留在這裡,成為真正的侯定澤。然後,消亡。
當系統許多年,我藏了很多東西。
我把陳儀秀的靈魂塞回她身體,用盡所有把她和侯小四救活了。
和她成親了。
她醒了。
那麼,她就是我的了。
我一個人的。
2
當初隻是晚了一步,趕回家時她已經覺醒了。
她愣愣地看我們半晌,徑自回屋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
做早飯,吃早飯,背上背簍,扛著鋤頭出門。
很正常,連罵我們那不耐煩的語氣都沒有變。
她把父兄的賠償金給我了,隻留了一些家用。
斷了我想拿這筆錢籌謀的想法。
她每天老老實實幹活,偶爾罵兩句,其餘時候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她排斥我。
我去讀書了。
託村長多看顧倆小的,我也算著時間,到時候送他們出去。
陳儀秀沒再打罵他們,反倒多加照顧。
侯定鈺和侯纖纖也在一點點親近她。
不過,她是真的潑辣啊。
地地道道的一個農村潑婦。
罵人的話不帶重復的,聲音在村口都能清晰可聞。
整個村子都被她的罵聲籠罩,連往日無事就狂吠的狗都不敢出聲。
我聽著,心髒跟著她抑揚頓挫又忽狠毒忽寒冷的聲音緊張、恐懼。
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她這個年輕還無兒女的寡婦。
說她克親的,說她惡毒的,說她偷情的;還有些老光棍、心思不純的男人虎視眈眈。
她一個人全擔了。
她像是擋在千軍萬馬之前護著伶仃幾人的將軍,千瘡百孔,但,屹立不倒。
明明,還沒有我高。
我擦擦汗,穩穩神才上前叫她。
她回頭,一雙眼睛映著高空晚霞,澄澈又明亮。
曬得黑黃的臉,在紅彤彤的霞光中,竟有幾分豔麗。
除了皮膚,陳儀秀的五官確實是出眾的。
可是,看我的眼神實在算不得友好。
好像我是瘟神。
她似乎有前世的記憶,所以對我避之不及。
正面相對也得不到她的眼神。
我有個同窗,與那獵戶是同村,甚至沾親帶故。
陳儀秀的結局必然要和那獵戶有關系。
我透露了些消息給同窗,想著能迂回地讓陳儀秀走上前前世的老路。
還想雙管齊下,回家和她一起割麥子,拉近距離,塑造良好的個人形象,讓她對我有所改觀,讓她走上前世的老路。
一回家,倆小的嘰嘰喳喳說著他們嫂子對他們有多好。
做好吃的,摘回來很甜的野果,還給他們做新衣服。
他們如此雀躍,連我也生了幾分羨慕。
我說,我回來是要幫著割麥子的。
她很驚訝,並十分不贊同,但是又不願意跟我多說。
所以,她在地裡拼命地幹,幾乎不休息。
我的腰酸痛得直不起來,每次起身休息,都能看見她彎腰忙碌著。
好像,從來沒有歇息過。
我以為她不知疲倦,我以為她力大無窮。
可她汗湿的頭發,通紅的臉,因為起身這個動作而緊皺的眉毛,都昭示著,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
她才 19 歲。
她挑那一擔麥子,腿腳會打顫。
擔子一晃,她人也有些不穩。
我心驚膽戰地看著,生怕她下一步就栽倒。
可她沒有。
穩穩當當地走在小路上。
而且,力氣越來越大,步子越來越快。
有時候我挺疑惑。
她知道自己是個女配。
她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書。
可每次看見她,她都像是活生生的人,努力地想要活著。
不隻她,這裡所有的人都是活著的,所以嘴巴才能這麼討厭。
連「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這種葷話都能喊出來。
我真想給他們每人塞一嘴爛泥。
陳儀秀動手了。
那架勢,像是要拎著扁擔把他們全給敲S。
罵人一套一套的,十分解氣。
「老二!」她回頭喊我,聲音高昂,眼神灼亮,一臉堅毅,「走嫂嫂前面!嫂嫂把這些汙言穢語給你擋住了,你大步向前走……」
我無法壓抑自己被感動……
我胸腔飽脹,甚至幾分憋悶。
這個身軀瘦小的女子,如山一樣巍峨。
我很高興啊。
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因為愉悅的心情減輕了。
尤其阿鈺一邊給我擦藥,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二哥,嫂嫂給你做了新衣服,青色的。」
原來,我也有新衣服。
我十分期待,甚至有些急切地想看一看。
才開口,陳儀秀一字回絕:「否。」
我:「……」
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3
回書院,渾身酸痛,隨便動一下,牽引著肌肉,可疼了。
尤其是腰背,直起來不能彎,彎下去不能直,簡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