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手指一動,照片發了過來,頭也不抬地補充一句:「別讓這些影響工作。」


8


 


等徐桉回來的時間,我回想大學四年,他有沒有露出過分心的蛛絲馬跡。


 


答案是有,但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剛出國,他拿著我的課表,見縫插針地給我打電話。


 


芝麻大點的事情他都能講出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們講的話越來越少。


 


他回國找我,我們面面相覷,湊不出一個小時能聊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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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很焦慮。


 


反思是不是經歷的事情天差地別,我們漸漸沒了共同話題?


 


這樣我們能走下去嗎?


 


我講出我的擔憂,徐桉安慰我,能跟我安靜地坐在一起,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可我偶爾半夜醒來,能看到他對著手機,笑得很開心。


 


甚至有一次他的學校發生槍擊案,我上早課時瞥到手機推送,嚇得從後面溜去走廊給他打電話。


 


那邊晚上九點左右,徐桉沒接電話。


 


他是不是出事了?


 


我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嚇得蜷縮在角落哭,一遍遍地打。


 


同時在搜如何快速辦理籤證。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接通,聲音沙啞,說自己睡著了。


 


他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怕我擔心,就沒跟我說。


 


掛斷電話後,我心生悵然。


 


一開始,他做飯把油濺到手上都跟我打電話絮叨半個小時。


 


從什麼時候起,我不是他分享一切的人了呢?


 


我更沒有去想,背景的水聲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9


 


徐桉半夜才推開門。


 


我們的視線對上,他似乎覺察出什麼,竟然下意識想後退。


 


這一舉動刺痛我的眼睛。


 


他也明白這一舉動有多古怪,抿抿唇,故作無事:「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你今天帶誰去應酬了?」


 


徐桉憤憤道:「你又胡思亂想!」


 


「是我想多了,還是你心虛了?」我把打印出來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他眉毛一挑,搶過照片:「你怎麼會有?」


 


我想笑,又笑不出來,訥訥問:「這重要嗎?」


 


他第一反應是質問,而不是解釋。


 


徐桉摸摸鼻子:「一張合照,你搞得那麼嚴肅幹嗎?」


 


「如果我在大學的時候這麼摟著一個男生合照,你——」


 


他根本不等我的話說完,黑著臉厲聲打斷:「不可能!」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


 


隻是說一說,他就這麼生氣。


 


雙標到極致。


 


「你很介意我這樣,那你為什麼做呢,還是說,你當時是在跟她交往?」


 


徐桉氣急敗壞:「你胡說什麼,就一張照片,至於嗎!」


 


「前一天發生槍擊案,我們壓力很大,是她安慰我,還拉著我一起滑雪。合照的人多,我跟她比較熟,擠了一個位置而已。」


 


「你壓力大,可以和我說。」


 


他毫不猶豫地反駁:「和你說有什麼用,你還能來看我嗎?你永遠在忙,忙你的學習,忙你的工作,忙著賺那點錢,我在你心裡排第幾?跟你說,你在乎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我以為他知道的,我在為了和他的未來而努力。


 


我不是他,我沒有任何退路。


 


我一刻不敢停地往前走。


 


我永遠是圖書館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所有的課餘時間都被兼職充斥。


 


我要還清他爸給我父母的五十萬,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


 


上一年我把五十萬鄭重地交給他時,他收了。


 


我以為他明白我是在重塑我的自尊。


 


徐桉看到我的淚,愣住了,露出深深的懊惱:「對不起。」


 


我推開他伸過來的手。


 


心髒好像被一隻手攥緊,疼得我喘不過氣。


 


在客廳的氛圍幾近凝固時,徐桉的手機響了。


 


他猶豫地看我一眼,還是拉開距離接通電話。


 


我聽到了電話中傳來紀語的聲音:「我腿好疼。」


 


徐桉的背影僵了一瞬。


 


我聽到他回復:「等我。」


 


他不能走。


 


我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說:「徐桉,我不舒服。」


 


如果他能回頭看我一眼,肯定能看到我的臉有多白。


 


可他沒有。


 


他連傘都沒拿,摔門而出:「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門剛關上,我疼得栽坐在地。


 


眼前陣陣發黑,我感受到S亡的臨近,心中陡然升起極其強烈的危機感。


 


我不能S。


 


我拼盡全力才走出家庭的泥潭,有光鮮的學歷、喜歡的工作。


 


我不能S在這裡。


 


我爬過去拿起手機,撥打 120,磕磕巴巴地報完地址。


 


得到確定的回復,我淚流滿面,躺在地上,給徐桉打電話。


 


接。


 


求求你快接通。


 


你不是說過不會丟下我嗎?


 


我害怕一個人在醫院。


 


一通又一通,他沒有接。


 


我終於放棄了。


 


10


 


高三,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學習壓力大,我在升旗的時候暈倒了。


 


我媽到醫院看了我一眼,第一句話是罵我:「家裡的衣服好幾天沒洗了,別裝S偷懶!」


 


聽到要交醫藥費,她趁醫生不注意偷偷跑了。


 


徐桉承擔了我所有的醫藥費。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今天發的卷子放在病床上:「有我在,你什麼都別擔心!」


 


「別怪老子說話難聽,你爹媽真是畜生。」


 


「生病還讓我把試卷帶過來給你,你是雞血做的嗎,那麼能拼?」


 


「快吃,家裡阿姨熬的雞湯,嘎嘎補,不喝完,我翻臉給你看!」


 


他一天給我帶三頓飯,把醫院當家,天天往這裡跑。


 


出院那天,我比住院前胖了五斤。


 


徐桉很滿意,捏捏我的臉:「沒辜負我通宵看的養豬大法。」


 


我感動地發誓:「徐桉,你以後住院了,我也天天給你帶吃的。」


 


他呸我:「別詛咒我!」


 


我感激徐桉的照顧,知道他爸讓他考雅思,他拖延症發作不肯準備。


 


我便抽出時間陪他一起備考。


 


三月,我們一起參加考試。


 


我考了八分,他七分,超過他爸爸設立的目標。


 


他激動地抱著我轉圈圈:「你真是我的福星啊,大學霸!」


 


被突然抱起,我嚇得SS抱住他。


 


徐桉紅著臉停下,也顫抖地抱住我。


 


我們在樹下抱了五分鍾,誰都沒說話,也不覺得難熬。


 


11


 


美好歷歷在目。


 


眼角有熱淚流淌,一抹冰涼幫我擦拭。


 


我睜開眼,已經在醫院了。


 


徐桉眼眶通紅:「對不起春暉,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舒服。」


 


我呆呆地說:「我說了啊,我說我不舒服。」


 


他的眼淚立馬下來,不斷地說:「對不起。」


 


從醫院口中得知我暈倒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後,徐桉在醫院照顧我一個星期,連工作都搬到我的病房。


 


我對他的到來不歡迎也不排斥,全然忽視。


 


他恍若未覺,熱衷熱臉貼冷屁股,連護士都悄悄對我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出院前一天,徐桉坐在沙發上,忽然煩躁地推開小山一般的文件:「真煩,不想工作。」


 


這一瞬間,我耳邊出現少年丟開試卷,衝我撒嬌般地抱怨:「小周,我不想刷題啊啊啊!」


 


我心一動,沒反應過來,就叫了他的名字:「徐桉。」


 


徐桉激動地跑到病床邊:「你跟我說話了。」


 


他抱著我,不停地懺悔:「我該S,我不應該瞞著你,我跟紀語真的隻是朋友,我不喜歡她,我隻喜歡你!」


 


「你放心,我將她辭了,保證以後再也不跟她有任何聯系。」


 


「我不應該質疑你對我的愛,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最愛我呢。」


 


「你原諒我好嗎?」


 


他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愛我的模樣不似作假。


 


一個人能同時愛兩個人嗎?


 


他如照片上那樣親密地抱住她時,真的沒有半點心動嗎?


 


我任由他SS抱住我,在他耳邊小聲說:「這是第二次。」


 


「什麼第二次。」


 


「沒什麼,我說,好。」


 


徐桉捧著我的臉,眼裡閃爍著細碎的光:「春暉,我隻想跟你在一起,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出院後第二天,他向我求婚。


 


我答應了。


 


奇怪的是,接過戒指的那一刻,在感到幸福之外,我竟然在好奇。


 


他是真心求婚,還是出於愧疚和彌補?


 


紀語在婚禮上出現的時候,我想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持續不了太長時間的愧疚。


 


我扯下頭紗,一步步走向徐桉:「這是什麼情況呢,徐桉?」


 


「她說想來看看我們的婚禮,我就給了她請帖。」徐桉嘴角微微抽了幾下,還是選擇站在我和紀語之間,擋住我看向她的視線,「別生氣了春暉,她隻是開個玩笑,婚禮繼續好嗎?」


 


紀語怎麼會知道我們結婚?


 


無外乎徐桉瞞著我還在跟她聯系。


 


我沒有難過,有的居然是終於來了的解脫和輕松。


 


我將比對了十幾家婚紗店才選中的頭紗放到徐桉手上,笑了笑:「繼續啊,我正好把場地讓給你們。」


 


12


 


紀語眼底飛速劃過得意。


 


下一秒又淚眼婆娑,跟我欺負她一樣:「春暉姐姐,徐總說擔心婚禮沉悶,所以我才放一點我們以前的照片活躍氣氛。」


 


她還可憐兮兮地補充一句:「我不知道你會這麼生氣。」


 


「春暉!」徐桉的臉發白,「紀語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別拿結婚這麼重要的事情開玩笑。」


 


我毫不留情地白他一眼:「你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如果我在婚禮上放跟其他男人這麼親密的照片,用開玩笑解釋,你願意嗎?」


 


「做得出這種事情的人,不是腦殘,就是犯賤。」


 


「而你——」我趁他們沒注意,越過徐桉,一把薅住紀語的頭發,「腦殘加犯賤!」


 


「你知道我為婚禮準備了多久嗎,賤人!」


 


「啊!」在紀語刺耳的尖叫聲中,我重重地揮了她一巴掌。


 


徐桉立馬拉開我們,詫異道:「春暉,你在做什麼?」


 


在所有認識我的人看來,我脾氣好到幾近懦弱。


 


別說打人,他都沒見過我和別人吵架。


 


其實是他們沒能觸及我的底線。


 


我的心很大,能容忍很多很多別人的冒犯。


 


他們都不重要。


 


我的心也很小,住進去的人很少。


 


現在,又少了一個。


 


我冷笑:「你也是賤人。」


 


在他們震驚的視線中,我走到大屏幕前,摘下那枚訂婚戒指,笑意盈盈:「祝福我吧,我在今天恢復單身了,因為我的前未婚夫跟他的秘書攪和在一起,還攪黃了我的婚禮!」


 


「這兩人天生一對,讓我們祝福他們!」


 


我鼓起掌。


 


場上隻有零星的掌聲。


 


是我眼眶通紅的舍友們。


 


我朝她們笑笑,將戒指隨手一丟,拎著裙擺往門口走。


 


「春暉!」徐桉著急忙慌地去撿。


 


我不曾回頭。


 


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堅定。


 


坐上出租車時,司機大姐從後視鏡悄悄看了我一眼,遞過來一包紙:「姑娘,擦擦眼淚吧,為了渣男不值當。」


 


我這才發現我哭了。


 


我一抹眼淚:「我這是,喜極而泣。」


 


四年前,我一點點敲碎原生家庭的枷鎖。


 


從那天起,世上再無周引弟,隻有周春暉。


 


今天,我再一次離開不好的親密關系。


 


過程不完美。


 


但結果很好。


 


13


 


徐桉回來時,我正在收拾最後一點東西。


 


房子裡的東西幾乎都是徐桉買的。


 


我隻帶走我的衣服。


 


他抓住我的行李箱,又蒙又氣:「你去哪裡?今天的婚禮你已經任性過了,現在是想離家出走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放開。」


 


「離開這,你還能去哪裡?」


 


「不勞你操心,我租好房子了。」


 


他瞪大眼:「什麼時候?」


 


「我生日的第二天。」


 


沒有一點猶豫。


 


在他拋下我,去醫院徹夜照顧紀語後。


 


我上午請假看房,中午籤合同,下午回公司繼續上班。


 


我沒有想過跟徐桉說。


 


或許是打從那天起,我內心深處就知道,總會有這一天的。


 


徐桉徹底蒙了,臉上浮現出受傷和不解:「為什麼?」


 


我掃視這套住了三年的房子。


 


每一處都很熟悉。


 


溫馨的客廳、幹淨的廚房,軟綿的地毯,都傾注了我的心血,記錄過我們的幸福。


 


「這裡不屬於我。」


 


徐桉臉色發青,無能狂怒般,狠狠捶了一把牆:「就因為一個玩笑,你就要離開我?」


 


玩笑?


 


「在你第一反應是護住她時,你就用完了最後一次機會。」


 


他不理解我的意思。


 


「她在留學的時候就很喜歡開玩笑,隻是想活躍氣氛。這次確實過分了點,你要是不想再見到她,我拉黑她好不好?」


 


他迫切地拿著手機,點進紀語的聊天頁面。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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