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掃到了,在徐桉進屋子的前一秒,他們還在聊天。
他意識到不好,硬著頭皮將紀語刪除,又在我的眼皮底下將她拉進黑名單。
然後將手機呈給我,邀功一般:「你看,真的刪幹淨了。」
我沒有接,隻是搖搖頭:「跟我沒有關系了,徐桉。或許你沒有理解我在那場荒唐婚禮上說的話,我在這鄭重告訴你,我們分手了。很幸運,還沒有領證。」
最後一句話對他而言是絕S。
他憋紅眼,抓住我行李箱的手不想放開:「春暉,這不是我們的家嗎,你要丟下我一個人了?」
「大學四年,我們距離那麼遠都沒分手,不是說過要一直在一起嗎?」
我不想再跟他拉拉扯扯,抓住他的手,用力拉開,還不小心拽掉了他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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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手表落在地上,零件甩了出來。
「做個人吧徐桉,不要再三提醒我,你跟紀語早就關系曖昧,我已經當過一次冤大頭了。」
「你恨我?」
「我不恨你,隻是我對你沒有任何期待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再次丟下我,什麼時候會把我當成你們共同的敵人,護住她。」
「更重要的是,我就算想到以後你會這樣做,也沒有一點難過。」
我勾起唇,諷刺道:「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他懂。
這意味著,我不愛他了。
我們真的結束了。
他松開手,眼裡有哀求。
14
我花了半天時間將出租屋收拾幹淨。
第二天,我容光煥發,投入工作中。
給裴嘉言送文件時,他的視線落到我空落落的中指上,怔了半晌。
收回視線,他悠悠道:「下個月有個外派的機會,我們部門有兩個名額。我推薦了你,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
外派?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蒙了:「什麼時候推薦的?」
「下個星期。」
「哦。」
他竟然衝我露出一抹笑,和藹中透露著慈祥:「出去把門帶上,辛苦了。」
關上門,我仿佛在做夢。
這是裴嘉言第一次對我笑。
在我以為他要當一個冷漠無情的老板時。
前段時間,他第一次看到我中指的訂婚戒指。
一句話沒說,直皺眉,眼裡閃過遺憾和惋惜。
仿佛在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想不開?
打那天起,他就沒笑過。
我們偷偷稱呼他為:不笑子。
15
在我安定下來的生活裡,徐桉是唯一惡心的東西。
他天天打來電話,我拉黑一個又一個。
他不S心,又發小作文。
我漠視了幾天後,他按捺不住了,手捧一大束鮮花,站在人來人往的工作樓下,迎著我過來。
他高興地朝我伸出手:「春暉,手表修好了!」
這塊手表是徐桉身上最便宜的東西。
我大一用兼職的錢,咬著牙買的最貴的生日禮物。
他一戴就是七年。
曾經有朋友笑他戴那麼便宜的表。
他立馬沉下臉說:「這是我上上下下最寶貴的東西。」
嚇得那個朋友不敢再調侃。
可也是他,戴著我送的表,照顧了紀語一夜。
不知道那一夜,他有沒有看過時間,想到過我在家等他?
我撇了撇嘴:「它跟我沒有關系,你跟我也沒有關系。」
我騎著我的小電瓶揚長而去。
16
徐桉含著金湯勺出生。
生活順風順水,估計碰過的幾次壁都在我身上。
我沒想到他還不S心,竟然找了「外援」。
紀語的短信發過來時,我氣笑了。
他們哪來的臉?
我還是赴約了,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見了我,紀語委屈巴巴地說:「徐桉讓我過來解釋一下我們的關系。」
「春暉姐姐,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徐桉是因為跟我是同學才讓我進的公司,現在我已經離職了。」
「婚禮那天是我玩笑開得過分了,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隻要你願意原諒我,原諒徐桉,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說著,她抽泣出聲。
美女落淚,徐桉看了肯定得心疼S。
不過我啊,沒有那個心。
「真的嗎?跪下也可以?」
紀語頓住,好半天後,她大義凜然地說:「隻要你願意原諒徐桉,我願意!」
「周春暉,夠了!你真的要這麼咄咄逼人嗎!」徐桉的聲音從紀語放在桌面的手機傳出來。
對上紀語得意的眼神,我明白,算計我呢?
我盤著手:「是她說的什麼都可以,我隻是提個條件,你就急了?既然沒有誠意,何必約我出來?」
紀語面露嘲諷,語氣卻急迫:「你們別為了我吵架了,我跪,我跪!」
然後,她掛斷電話。
我嘖嘖稱奇。
紀語得意洋洋地說:「我贏了,徐桉還是不舍得我。」
我備感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比搶一個我不要的賤男人?」
從小到大,我比過學習、比過勤奮、比過學歷、比過簡歷。
就沒有比拼過搶垃圾。
紀語臉一黑:「你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好笑:「徐桉不舍得你,為什麼要讓你離開公司?」
她反倒高興上了:「哦,徐桉沒有告訴你,他知道我喜歡服裝設計,幫我開了一個工作室嗎?」
我心裡一涼。
不怪她笑。
面前坐了個小醜,誰見誰笑。
紀語話語中滿是高高在上的憐憫:「而且你不會真以為我們隻是朋友吧?」
「你知道槍擊案發生的那個晚上,你的電話打過來時,我們在做什麼嗎?」
「做很快樂的事情哦,我讓他不準接,他就真的不接了。」
「當時你爸媽正好到你學校堵你要錢,還計劃綁架你吧?你還得感謝我呢,要不是我讓徐桉那麼快樂,他也不會覺得對不起你,在陪我滑雪後,特意趕回去,正好救了你。」
她眨巴著眼:「好可憐,你家人也不愛你。」
好惡心。
怎麼這麼惡心!
那是我大三的時候。
也是那件事情發生後,我下定決心,拿著獨立出來的戶口本,將伴隨我二十一年、不帶一點祝福的名字,改成周春暉。
春暉,春暉,我要做自己春天的太陽。
徐桉陪著我,鼓勵我,支持我。
原來,這些無條件的撐腰背後,是他背叛我的心虛。
我雙拳緊握,抑制胃裡翻湧的惡心:「你們好髒。」
她不以為然,鄙夷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徐桉在國外那麼久,都是他回國找你,你去找過他嗎?」
「你知道他掛科壓力大,知道他被種族歧視,知道他被搶劫……」
紀語越說越生氣,像是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他遇到麻煩,都是我陪著他,你能做什麼?你連一張飛機票都不舍得買,你隻會享受他的愛!」
我望向坐在角落,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的徐桉:「你也是這麼認為的,是嗎?」
紀語疑惑地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臉登時白了。
徐桉踉踉跄跄地走過來,身體發抖。
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發自內心地不解:「我隻會享受你的愛,是這樣嗎,徐桉?我真的沒有為你做過什麼嗎?」
他弄不懂的專業課,我通宵看網課,幫他整理課程大綱,再一點點幫他捋。
他遇到種族歧視,我不在他身邊,便花了一個星期所有的空闲時間,搜羅海量資料,寫了一篇如何正確應對種族歧視的論文給他。
他畢業論文久久沒有思緒,是我一點點啃專業術語,幫他改框架、改綜述……
我做的這些,在他看來,居然是「隻享受他的付出」。
我用極度陌生的眼神審視他,像第一次認識他:「徐桉,你好髒啊,你怎麼配?」
我沒有籤證,沒有坐過飛機,他去的地方我隻在書上見到過。
剛異國戀時,我極度忐忑。
他說:「多遠的距離都淡不掉我對你的愛,徐桉永遠隻喜歡周春暉!」
在出國的第三年,他的承諾就作廢了。
看來,承諾隻在愛時有效。
過時了就是狗屁!
我冷笑:「你們賤男賤女配一窩,內部消化就行,為什麼拖累我?難道你說不喜歡異國戀、不喜歡我了,想跟我分手,我還會S皮賴臉纏著你?」
「你還真是高估自己,低估我了,你要是跟我說,你耐不住寂寞跟這麼個垃圾上床,我打車跑了!」
我甩下兩人離開,多看兩眼都怕爆炸。
17
我當晚便跟裴嘉言說我同意外派。
一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成長機會。
二來,徐桉和紀語把城市的空氣都弄汙濁了,我出去透透氣。
我緊鑼密鼓地申請籤證時,從參加過那場婚禮的朋友口中聽說徐桉和紀語正鬧得不可開交。
徐桉要紀語還他投進工作室的一百萬,威脅起訴。
紀語哪來的錢,一哭二鬧三上吊。
按理說她家能供她留學,經濟情況應該很好。
朋友解答了我的疑問——
紀語留學,是她前男友出的錢。
她前男友有錢,不缺那點。
他們結婚前,前男友發現紀語在大學時候背著他跟徐桉交往,立馬斷掉給紀語的所有資助,還搞得她在國外找不到工作。
紀語又想到了徐桉。
朋友說,徐桉傻,被紀語騙了。
我諷刺道:「他是三歲小孩嗎,你情我願的事。」
真要打板子,紀語充其量三十板,徐桉七十板都不夠解恨!
裝什麼清純無辜大男孩?
我對她說:「謝謝你,不過以後他們的事不用告訴我了,我不在乎。」
但幾天後,我還是知道徐桉把紀語告了。
她還不上錢,成了老賴。
18
幾天後,我的籤證終於下來。
出國前,我接到徐桉某個朋友的電話。
他焦急道:「嫂子,你快來醫院吧,桉哥酒精中毒在急救呢!」
他說跟我分手後,徐桉喝酒跟喝水一樣。
我掛斷電話,默念:「不信謠,不傳謠。」
第二天,徐桉跟沒事人一樣,用朋友的手機給我打電話:「小周,小周,我住院了,你不是說會天天給我帶吃的嗎,我想吃你煮的粥。」
「你煮的什麼粥我都喜歡吃,你什麼時候過來啊,我好想你,我以為睜開眼就能看到你……」
他絮絮叨叨,聲音溫和眷戀。
我打斷他的話:「別裝傻了徐桉,過時的承諾是不作數的。」
他沉默好半晌,才哽咽地說:「你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你毀了我對愛情的幻想。」我嘆了一口氣,「而且,我要走了。」
廣播中傳出催促檢票的提醒。
徐桉那邊發出躁動, 他喘氣聲很重:「周春暉,你要去哪裡!」
我哼了哼:「鄉巴佬也要出國了。」
我掛斷電話, 將手機卡拆出來。
走上飛機。
我踏上人生新徵途。
19
剛落地時,我很忙。
忙著適應環境、適應工作。
半個月後,我熟悉了這裡的工作節奏, 恢復了跟國內同事的聯系,經常分享八卦。
那天,她跟我說:「裴主管中午跟人打架。」
我一驚:「誰啊!」
裴嘉言,打架?
我完全不能把他跟打架聯系起來。
他每天上班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 外加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
遇到難解決的問題時, 他會下意識蹙眉, 然後推一推那副細框黑邊眼鏡。
比起公司主管,他這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更像大學教授。
這樣的人,居然打架!
反差太大了!
同事倒抽一口涼氣:「你前男友。」
我大為震驚:「啊?」
同事:「他們好像認識, 打起來的時候,我聽你前男友罵他撬牆腳, 主管喊了一句『你配不上她』。」
她緩了緩,語氣裡滿是激動和濃濃的八卦:「那個『她』, 是不是你啊?」
「你瘋了!」
同事訥訥道:「也是, 看不出來啊, 哈哈。」
半夜,我躺在床上, 輾轉反側。
裴嘉言為了我跟徐桉打架?
我打了個寒戰。
他單純討厭徐桉的可能性更大。
徐桉那麼討人厭。
20
我在這邊的分公司一待就是兩年。
同一天,我收到回國的通知, 和一封恭喜升職的郵件。
回國後,我終於有了獨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我摩挲著真皮沙發椅,心中產生了一個三年當總經理,五年升任 CEO、迎娶高富帥的宏偉計劃。
有人敲門, 打斷我的豪情壯志。
我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地說:「進來。」
新的部門經理推開門,罕見地露出笑容:「好久不見,今天下午茶是奶茶。」
21
畢業後的第六年,我買了屬於自己的二室一廳。
走出售樓處,我在門口看到一隻翹著尾巴, 扯著嗓子叫的小奶貓。
兩個月大的模樣,身上湿湿的, 淺黃色的毛緊緊貼在皮膚上, 又瘦又小。
我看著心疼,用紙巾幫它擦幹身體, 又陪它等了兩個小時。
它媽媽還是沒有來。
我朝它伸出手,輕聲道:「你要跟我回家嗎?」
奇跡發生了。
它一邊叫一邊朝我爬來,尾巴翹得老高,叫聲又尖又細, 然後趴在我的鞋上, 玩我的鞋帶。
小小的腦袋晃啊晃。
我的心頓時軟成一攤水,用衣服裹住它,將它抱起,摸摸它小小的鼻子:「你沒有媽媽爸爸, 正好,我也沒有。」
「以後,我們做伴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