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曾有志怪奇書說我們可以登上凌霄寶殿,如同神明一般。
「陛下似乎很擔心自己的名聲。」
皇帝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的態度會這麼直白。
「都是凡人,哪能不在乎這些虛名。妖妃害了朕,自然不想讓別人傳闲話,帶累了朕的賢名。」
「有道理。陛下若是有空,可以同我說說這妖妃如何蠱惑人心的,這樣我能更快找到她的軟肋。」
9
【今日是下山第五天,我遇到了一個模樣俊秀的公子。他姓唐,下了好大的雨,他給我撐傘,誇我漂亮。】
「當時朕微服私訪,妖怪作法惹出一場暴雨,逼迫我們二人相識。朕當時以為她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娘,生得可愛動人。哪裡知道,那時候便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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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下山第八天,唐公子邀我出門賞花。隻可惜花都沒開,我便施法了。雖然老師和師姐們都告訴我不可以在山下施法,可是看到他失望,我實在有些傷心。】
「其實朕很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她可以憑空變出花朵。二月的蘇州城,當時桃花還沒開,她隨手一揮,就春意滿園。朕早該意識到她是妖怪,卻因為被迷惑,竟連這個都沒反應過來。」
【今日是下山第二十天,我和唐公子一起逛廟會。他給我買了一盞宮燈,我很喜歡。他親了我,還說我若是喜歡看燈,有一個地方有更多精巧漂亮的!!!天吶,這算不算是,愛情?】
「我們逛廟會,她喜歡花燈。可能是她早就知道朕的身份,她問朕皇宮裡面的花燈是不是更漂亮。朕點頭說是,她便吵著要和我進宮。想來她知道朕是皇帝,早早便想著要禍害朕的江山了。」
【今日是下山第三十天,已經一個月了。我習慣了山下的生活,這裡很好玩,比玉虛山有趣多了!唐公子卻說要回家,我還沒玩夠呢!但他求我和他一起,他說舍不得我。好吧好吧,我就勉強和他一起去好咯。】
「我們進了宮,她非要做貴妃,還要修建秦玉閣,不許朕上朝。她好跋扈,可朕當時已經失了心智,什麼都不懂了。御史大夫上奏,說朕不該將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封為貴妃,朕居然一時氣急親手S了他。」
皇帝痛哭出聲,雙手顫抖著,似乎他目下掌心中還有那個大臣的血。
「天師,妖怪真的好可怕!!!」
10
阿玉筆記停在第三十天,進宮後,便隻寫了最後一頁。
【今日是下山第一百零五天,我咳血了,好想她們,我大抵是快S了。】
她的字還是這麼醜,和小時候一樣,沒有一點長進。
筆記中所記載的,同皇帝所陳述的簡直是南轅北轍。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妖妃,是我最寵愛的小師妹,阿玉。
阿玉下山前,我曾對她耳提面命。
一、不可入世。
二、不可愛上男人。
隻可惜,她兩個都沒聽。
我不知道在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那活潑可愛的小師妹,下了山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阿玉雖然頑劣,可秉性不壞。
她幹不出活埋人的事,也更不會勾引帝王不理朝政。
這些汙水和髒名,傳入玉虛山的那一刻,姐妹們便炸了鍋。
她們一個兩個都要衝下山想給阿玉討公道。
可妖妃名聲傳至大江南北,更立著於史書。
唾沫星子可以淹S人,女人名聲一臭,便是鋪天蓋地的絞S。
老師攔住我們,不許我們說出阿玉是玉虛山門人一事。
「她本就學藝不精,自小在山中便是逗鳥爬樹。自己偷偷摸摸跑下山,鬧出這樣的事情,你們還想讓老夫去要個說法?老夫難道不嫌丟臉嗎?」
老師剛過百歲,發須皆白。
「眼下她的亡魂還在作孽,你們不用再說了,我一定要去收了她。」
我原本跪著,看到他抽出長劍,便站了起來。
我是老師最得意最聽話的徒弟,他也沒想到我會將他打倒,搶走長劍,綁住他的手腳。
「老師,阿玉的事我自會處理好的。」
我閉上眼,將腰間老師的長劍慢慢悠悠抽出來擦拭。
也不知道姐妹們有沒有把老師看管好,要是逃出來,可就不好了。
如今看著痛哭的皇帝,我心裡隻想冷笑。
這座皇城裡每個人都在撒謊,他們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11
「天師,你想到除掉她的法子了嗎?」
皇帝哭完了,也冷靜下來。
他捂著胸口站起身,黑色鬥篷慢慢滑落肩頭,他紅著眼虔誠地望著我。
「她的肉身和最愛之物都沒了,就連親近之人也全都被S,實在有些棘手。目下和她有聯系的人,隻剩下你一個。最愛之人的眼淚,陛下知道或許是誰嗎?」
夜風吹起來。
這一刻喇嘛念鍾聲忽而停下,天地之間猛然沉默。
隻剩下皇帝虛弱的抽氣聲。
他抬手,指向自己。
「可能也隻剩下我的眼淚了。」
皇帝眼睛盯著我看,我看不清他的瞳仁,隻覺得那是一壇長滿青藻的汙水。
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既然說妖妃蠱惑,如今卻又說自己是玉貴妃最愛之人,自相矛盾。
「那便需要陛下明夜以身入陣,誘出她的妖魂,才好鎮S。」
「S了她,我的身體……」
「一定會痊愈。」
「好,天師需要朕怎麼做。」
皇帝也是孤注一擲了。
即便他並不完全信任我,可他的病無人能治。
聽我的,還能有一線生機。
若是不聽,遲早病S。
他還沒有子嗣呢,皇位拱手讓於他人,怎麼可能甘心。
「倒也不難,陛下隻需要坐在這大殿中央,一切交給我。」
皇帝低頭應下。
他轉身打算離開,卻又在邁開腳步時回眸。
他問道,「玉虛山雖不問凡塵,卻也一直同皇室關系不錯。許多時候,玉虛山也需要皇家的支持。」
「陛下放心,我不會拿一國之君的性命冒險。」
「天師言重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拉拉家常而已,明日見。」
皇帝扯開一絲笑容,很快隱入夜色裡。
12
「阿玉,你確定真的要下山嗎?」
阿玉正在收拾她的行李,不多,隻是一些吃食和衣裳。
「大師姐,我和你們不一樣。」
阿玉雙手託腮,一臉無奈。
「我不喜歡苦修,更何況我也實在沒有這個資質。」
我伸手摸了摸她額上的碎發,「那是因為你不努力。」
「和你的差距擺在那裡,我早就明白了,修仙這種東西是看天賦的。我就等著大師姐你以後飛升了,帶我一起雞犬升天呢!」
阿玉抱著我的胳膊,她最愛撒嬌了。
「大師姐,我就出去玩兩天,等你破境的時候一定回來!」
「我百日後就破鏡,你可別忘了。」
阿玉重重點頭,隨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一跳三尺高。
「大師姐!你這是同意我下山了!」
我對她,從來都是無可奈何的。
她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姑娘,這輩子最喜歡的便是吃喝玩樂,何必拘著她。
山中師姐妹們也都寵著,幫她隱瞞下山之事。
走出山門,阿玉踮腳衝我們揮手。
我用念力往她懷中吹進一道S符。
阿玉不解。
「若你在山下被人欺負,你還打不贏,便將此符貼到他身上。」
「會如何?」
「氣血兩虛,精疲人亡,除了我和老師,無人可醫。」
「哇塞大師姐,你好毒!」
我從來慈悲,一身白衣,連肉都沒吃過。
阿玉和姐妹們全都齊刷刷睜大眼睛,萬萬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陰招。
其實所謂善惡,我從不在乎。
我隻在乎身邊的人是否平安。
阿玉已S,善惡對錯,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至於皇權,當我會怕嗎?
11
次日子時,血月剛出。
金鍾旁的喇嘛突然開始口吐白沫,他用手指著那恐怖的正在往外溢血的月亮,厲聲尖叫。
「大兇!大兇啊!」
我蹲下身子捂住他的口鼻。
「大師,今夜可不可以別敲鍾,很吵。」
喇嘛渾身發抖,他的肋骨已經被我折斷一根,痛得無法反抗。
「大師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句,這金鍾究竟是為了鎮壓妖魂,還是為了超度亡靈。」
喇嘛哆哆嗦嗦涕泗橫流。
「自然是鎮壓妖魂……啊!」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佛門中人怎麼還騙人呢。」
喇嘛咬牙忍著劇痛,「老衲不知道施主是何意。」
我將金鍾一腳踢翻,它發出最後的哀鳴,響徹整座皇城。
司禮監執筆急匆匆趕來,瞧見這一幕,他嚇得站在原地。
「哎喲天師,這是做什麼!」
「他不說實話,那你來說。」
執筆被我的眼神盯緊,他心虛地咽了下口水。
「說什麼。」
「說說你的妹妹究竟S於誰的手。」
「這個奴才不是已經早就說過了嗎?自然是妖妃S了她,這妖妃實在可怕,隻是流產而已,便叫那麼多人平白葬送了性命。」
「好。」
我微正衣冠,勾唇輕笑。
「都這般想。」
血月凌空,我將老師的長劍抽出,站在青魚殿門口。
殿中皇帝已經坐好,像個小小的墳頭。
他面色緊張,問我應該不會失手吧。
「陛下放心。」
老師這柄劍,又名問天。
此劍所劃過之地,便能還原當日所發生的一切。即便沒有物品,沒有肉身,也可以。
比我的天眼強多了。
昨夜皇帝走後,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著阿玉渾身是血躺在床上,用力朝皇帝貼出那一道S符。
「大師姐,我不能回去陪你破境了,對不起。」
「可是我好想你們。」
12
「陛下,儀式開始之前,我需要您的眼淚,一滴就可以。」
皇帝倒是哭得很快,不止一滴。
眼淚落進香爐中,我燒了一張符紙。
很快符紙上燒出一團大火,那火朝皇帝撲去。
他被燒得渾身抽搐,卻不能離開半步。
「天師!天師!朕好痛!」
我站在火光裡,示意他小點聲音。
「噓,若是掙扎,妖魂就不敢來了。」
血肉燃燒,灰屑入香爐。
我展開招魂幡,亂葬崗內一百多條被活埋的屍體湧出,黑氣衝天。
在皇帝的痛苦哀號中,禁軍衝到我身後。
他們個個披掛甲胄,手持大刀,儼然將我當作了叛賊。
皇後衝在最前面,「天師!你瘋了嗎?怎麼敢弑君。」
她話雖如此說,可瘦小的身子卻哆哆嗦嗦的,哪有半分皇後的魄力。
他們想衝上前,可我早就已經設了結界,無人能走進一步。
都來了,來齊了。
我轉身看向皇帝,打了個響指熄滅火焰。
「陛下,我不是說過想要引誘妖魂,必須要還原當時她S的現場嗎?如今才算真的成了。」
皇帝面目扭曲,「你在胡說什麼!」
我拋出長劍,劍在半空劃出一道寒光,直直懸在皇帝頭頂。
「六月初八,長安暴雨,禁軍以勤王之名闖入皇城,那把劍當時也像現在這般懸在你的頭頂。你為保全自身,掐S了玉貴妃,謊稱她是被天雷劈S的妖妃。」
「是也不是!?」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S了朕,你們玉虛山難道能獨善其身嗎?」
皇帝衝我咆哮,他這樣虛弱的身子,居然還能有力氣衝我吼。
我轉身,看向皇後和禁軍。
皇後已經面色蒼白,甚至不敢抬眸看我一眼。
我腳下這塊地,浸滿了鮮血。
我從老師的長劍中所看到的便和現在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那被燒掉的軟榻之上,躺著我的阿玉。
阿玉剛剛流產,沒有力氣。
皇帝跪在她面前,雙手捧著一坨赤血弱胎,懇求她。
「將這個孩子給我吧,你是修道之人,你的孩子有助長生,是不是?」
那孩子不過才兩個月!尚不成形啊。
阿玉痛苦地閉上眼,她的嘴唇幹裂,艱難地擺手。
「不……」
可她還沒說出口,一眾禁軍便闖了進來。
「你們要做什麼!造反嗎!」
皇帝拂袖,怒聲呵斥。
可話音未落,劍就放在了他的頭頂。
他正色,詢問究竟為何。
「你為了這個妖女S了我妹子,我難道不能找你要個說法?」
13
禁軍頭領是皇帝的大舅哥。
他的親妹子曾經是皇後。
卻在五月初因規勸皇帝不要耽於享樂被S。
一盞毒酒,奪了卿卿性命。
其兄憤懑,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闖進皇城,劍指帝王。
皇帝當下便嚇得扔了手中弱胎,他害怕頭頂的長劍。
「你此刻若是S了我,便是叛臣賊子!一切都是妖妃的錯,朕也是被蒙蔽的!」
「是她!」
皇帝指向躺在軟榻上剛剛流產的阿玉。
「她蠱惑朕專寵於她。」
阿玉雙眸瞪大,她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唆使朕大興土木,不理政務!」
「也是因為她,朕才會不小心S了自己的發妻!」
「唐小七,你怎麼可以這樣?」
阿玉面色迷茫,即便如此,她都沒有哭。
「事實並非如此,明明是你……唔。」
皇帝衝上前,雙手SS捂住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