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京城的玉仙宮極為靈驗。
觀裡的道姑十六歲便被送去大戶人家裡念經。
觀主見我長得美豔,直等到魏家公子前來上香祈福時,才將我送了出去。
我穿著灰色輕紗制成的道袍,進入房內。
他閉著眼,嘴裡小聲念著太平經,對我視若無睹。
我拿起蒲團,跪坐在他面前。
他念一句,我脫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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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念完經書,睜眼一看。
我青絲如瀑,渾身赤裸,笑的慈悲:「魏公子,讓小道來救你於水火吧。」
1
京城的回春堂聲名遠揚,藥到病除。
主人魏公子更是救苦救難的大善人。
就連堂裡有人去世,也要花重金請玉仙宮的道姑念經超度。
那日,在魏宅一方小院子念完超度的經書後,魏公子的貼身僕人邀我去書房一敘。
說是魏公子苦《真經》晦澀久矣,亟待玄真道長一解。
我叫李玄真,是一名道姑。
自投奔到京郊玉仙宮,偶然見了魏公子一面後,魏氏每每出現喪事,都叫我來超度。
剛一進門,魏公子方正清雅的聲音傳來:「玄真道長方才念的是什麼經?」
他拿著一本《通玄真經》端坐桌前仔細觀看。
魏氏公子雖作為匠人不得科考,可家財萬貫,自小便得大儒與高人教導,文武雙全。
身材樣貌更是一頂一的好。
我走到跟前,垂頭回復:「魏公子,小道念的是《太上救苦經》。」
魏老爺子老來得子,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善心,特意為兒子取了個名字——魏救苦。
「玄真道長,可得救救我的苦啊。」
聲音近在咫尺,喃喃低語。
抬頭,隻見魏救苦已起身到了我身後。
他拈起一縷我頭紗後的青絲放到鼻尖嗅聞,另一隻手更是直接攬住我的腰,一把將我抱起放到了擺滿筆墨紙砚書桌之上。
我轉頭,瞧見他剛剛放下的那本書。
哪是什麼真經,分明是魏救苦親筆所畫我的身軀。
我是道姑,亦是暗娼。
他是公子,亦是禽獸。
2
五歲那年,爹娘作為村裡唯一的大夫,聽聞京城魏氏苦於天下人求醫困難,隻要帶著藥方前去拜會,便會回贈白銀百兩。
有了這百兩銀子,爹娘就可以在村裡建起一個真正的醫館,還能購買那些價格昂貴,卻藥效斐然的藥材。
他們出發前,抱著幼小的我溫柔的安慰,我在醫館裡打小學習採藥,分藥,還有望聞問切,以後一定會成為這裡最有名的小大夫。
可我等了他們五年,他們都沒有回來。
直到我被大伯賣去前來收徒的一個道姑,輾轉流落到京城。
在魏氏善堂的數千座牌位裡,看到了我爹娘的名字。
善堂的人說,那時無數的醫者從全國各地奔赴而來,獻了藥方拿著銀子高高興興要回去,可一場瘟疫讓這些可憐人亡命他鄉。
魏家為了這些異鄉人出資數千兩,一個個收屍埋葬超度,舉城哗然,紛紛贊嘆魏家醫者仁心。
可我聽他們所講瘟疫症狀,分明是爹娘日夜辛苦研究多年攻克的,最擅長的醫治的一個病證。
或許,魏氏的善心從來都是一場陰謀。
聚集全國各地的藥方,為了獨掌這些秘方,用一場瘟疫S人滅口。
不止如此,還有那些被魏家收留的乞丐,以及貧苦落難之人,無一不是在魏家幾月之後便暴病而亡。
而那些屍體被我掘出查看,分明都是食用了不合症狀的藥方。
魏家崛起的秘密顯而易見。
他們用活人試藥,不顧病證,無視劑量。
一個個牌位,促成了魏家的萬千秘方,藥到病除。
一具具屍體,堆成了魏家的慈悲心腸,金銀萬貫。
3
歡好過後,魏救苦親自為我披上道袍,戴上頭紗。
大手揉捏著我的細腰:「聽聞善堂今日有個小姑娘去世了,玄真道長明日再來念經?」
語氣輕描淡寫,神色輕佻不羈。
我拿出他作怪的手,並未答復。
「我這身子,一日不得玄真相救,就病入膏肓啊。」
他變換姿勢,跪倒在我腳下,為我穿起鞋襪。
姿態虔誠,好似我真就是他救苦救難的菩薩。
猥瑣下流的話,在長相俊美的魏救苦嘴裡說出,也顯得正義凜然。
我念了句法號,微笑致歉:「明日要替顧大人家的老夫人念經,早就約好了,推拒不得。我讓師妹明一前來念經超度吧。」
玉仙宮不是正經道觀,明一也不是什麼正經道姑。
我日日被魏家傳喚,而明一嫵媚風流聞名全京城,日日數不清的轎子馬車要接她去各府念經。
他抬頭輕笑,上挑的桃花眼風流至極:「玄真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明日我讓那群禿驢過來。」
小廝敲門,說是馬車已備好。
我起身,開門要走。
魏救苦硬是把那本《通玄真經》塞到我袖子裡:「玄真道長晚上好好觀摩此經,下次來時,我再同道長細細探討。」
4
十歲那年,我被賣給道姑。
我並沒有怪大伯,畢竟爹娘為了去京城,花光家裡積蓄不說,還問大伯借了很多錢。
道姑日日教我念經畫符,並琴棋書畫,待我如同女兒一般溫柔。
我以為我能這樣長大,再去京城尋我爹娘。
可命運捉弄。
可她養我至十六年華,便將我帶到京城重金賣給了玉仙宮。
見我長得美豔,玉仙宮觀主對我更是細心培養,觀裡其他女孩十六便被送去大戶人家裡念經,我愣是被她留到了十八歲。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所謂的念經,就是為娼。
當今聖上嚴管風月之事,諸多青樓妓院不便光明正大的開,便假借一層道觀或者寺廟的殼。
不僅躲過追查,反而更有一番意趣。
而直至那天魏家公子魏救苦為善堂S去的人們前來上香跪拜時,才將我送了出去。
魏家公子憑借回春堂以及諸多藥方,據說賺得的銀錢能填滿一個水塘。
正合我意。
那日,我穿著灰色輕紗制成的道袍進入魏救苦上香的房內。
他閉著眼,嘴裡小聲念著太平經,對我視若無睹。
我拿起蒲團跪坐在他面前,他念一句,我脫一件。
悠揚的經聲,脫衣的窸窣聲,夾雜混合。
待他念完經書睜眼一看。
我青絲如瀑,渾身赤裸,笑的慈悲:「魏公子,讓小道來救你於水火吧。」
用觀主的話來說,就是沒人能拒絕一個,長相豔麗而神色慈悲的欲女。
潔身自好正氣凜然的魏公子就這樣成為我裙下之客。
而我也日日被接去魏府,為S去的人們超度。
轉眼已半年,魏救苦對我的寵愛雖日盛,可他卻從未露出一絲一毫破綻。
或許我需要從其他地方入手。
5
我讓小廝先行回魏家,下了馬車在街上闲逛。
聽聞最近大理寺正章懷瑾為嚴查京城風氣,往往身著便衣在坊間暗訪。
章懷瑾乃前朝大儒之孫,當今皇後之侄,身份尊貴,門風清正,品行高潔,清廉無比。
用來對付魏家,真是絕佳人選。
西市人多,擁擠碰撞間我手指一動,隻見一個大紅滿繡的荷包落至地上。
我彎腰撿起,正要呼喚荷包主人,那人卻快步疾走,並未聽見我的呼喊。
我在附近找了個茶樓雅間靜坐等待。
等到傍晚,主人果然便掀開雅間草簾。
跟在他身後的,是身著一件淺綠色官袍,掛著大理寺玉牌的翩翩公子。
我正低頭喝茶,荷包主人上前一步指著我厲聲斥責,面色憤慨無比:「章大人,就是這個賊子,偷竊了我的荷包!今日我在西市行走,人群擁擠不小心與她相撞,到家之後便發現荷包不見了!」
我抬頭望向兩人,眉頭輕皺聲音輕柔:「章大人明鑑,今日我在西市拾到一荷包,生怕主人焦急,便在此等候,而今物歸原主,也算善事一件。」
章懷瑾負手出聲,聲音清脆,恰如玉石相撞:「荷包取出一觀。」
我拿出荷包。
那主人分明是個油頭粉面的富家浪蕩子弟,接過荷包一看,數了裡頭銀子,眼珠子一轉便大聲叫嚷:「少了二十兩!定是這個賊子偷拿了。章大人,我這就將她帶回家,讓我府中下人在她身上搜尋一番。後事就不勞煩章大人了。」
說罷,他就上前一步試圖抓過我往外走。
我剛想躲避,卻見章懷瑾出手,那人瞬間被制服。
「這位道長在此等候良久,若是拿了你的銀子,又怎麼會物歸原主,可見你乃是信口胡說。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再犯,定不輕饒!」
章懷瑾不愧為大理寺出身,張口便斷一案。
那人見章懷瑾一臉厲色,不敢再胡說,灰溜溜便走。
章懷瑾雙手抱拳,正要告別。
我上前扯住他衣袖,望向窗外朦朧月色,面帶祈求:「小道居於京郊玉仙宮,如今天色已晚,生怕路上有賊子來煩,章大人,能否送小道一程?」
章懷瑾隻是思考片刻,便點頭答應。
我坐上他的馬車,他在外頭親自馭馬。
早聽說章家門風清正,今日我也才見識到,堂堂章家長子,竟連小廝也未曾攜帶。
章懷瑾或許是習慣了駕車,很快就將我送到。
下馬時,還頗有禮節的伸手讓我搭住。
好笑的是,他手上還覆了一方絲帕,這是生怕有肌膚之親?
我仰頭望著他,輕聲道謝:「多謝章公子,小道無以為報,方才在車內留下一本《通玄真經》,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深夜看不清他臉色,隻見他停頓片刻方才揮手告別。
希望真經裡頭的內容,他能喜歡。
第2章 2
6
顧府乃是國公府,前任國公曾率兵抵御戎狄,勞苦功高方博得國公之位。
隻可惜三代單傳的顧家公子打小被顧老夫人溺愛,年紀輕輕便貪花好色,欺男霸女。
聽說不過二十年紀,身子便虛的無以為繼。
顧老夫人生怕顧家斷在他手裡,為替孫子積陰德,每每點上數百兩銀子的香油,再讓我去替她念經。
到了地方,屋內檀香冉冉,老婦人手扶額頭一臉倦容。
我知道,她那不成器的孫兒剛剛才走。
我點上一根檀香,體貼問候:「這香,老夫人用的可還習慣?」
顧老夫人輕嘆一口氣:「香是好香,平心靜氣,可我那不成器的孫兒!哎,老身為了他,也是煞費苦心。」
念完經後,我似是不經意的提起:「前些日子夜夜念經,小道身子也虛的很,魏家公子送了我幾方丸藥,果真藥到病除。老太太您看,我現在也是生龍活虎的很呢。」
老太太思索片刻並未回話,揮手讓我退下。
當晚,便傳來顧家公子暴斃的消息。
聽聞是在和強搶的民女歡好時,突然七竅出血,瞬間便失去氣息。
與此同時,魏家的回春堂即刻便被皇城禁軍封鎖。
我橫躺在玉仙宮房間內床榻上,聽著侍女傳話,笑的花枝亂顫。
香沒問題,藥沒問題。
可兩者同時入體,情緒激動之時,便會爆體而亡。
不知背後站著當今貴妃的魏家,能否鬥得過國公府呢?
7
剛欲入睡,卻聽的有人來報,章大人求見。
玉仙宮的會客室也都有立道教金身,我去時,章懷瑾一臉冷淡正上著香。
回頭見我,他立馬躬身行禮,從袖子裡掏出那本真經,面無表情開口道:「玄真道長,經書還你。」
我特意穿著輕紗制成的道袍來見他,昏暗燈光下隱約可見身軀。
繞著他緩緩走了一圈。
直到看他耳廓變得鮮紅無比,我才輕倚著他,玉指劃過他的手背,翻開經書。
赫然是我半裸坐在桌前描眉。
魏救苦的畫技還真是不賴,畫中的我栩栩如生。
我輕聲開口:「章公子,可是嫌這經書晦澀難懂?」
章懷瑾默然片刻便猛然驚醒,右手用力一拂,我被掀倒在地,恰好倒在他剛跪坐的蒲團。
我哎喲叫疼,章懷瑾驚疑不定,匆忙彎腰前來攙扶。
我拉住他的手使出一個巧勁他便猛然倒地,抓住時機跨坐在他胸膛之上。
「玄真道長這是做什麼!金身在上,怎可如此輕浮浪蕩!」
章懷瑾一臉冷漠,卻又不敢亂動,生怕碰到我的身軀又讓我受傷。
我勾起嘴角俯下身去,呼出的熱氣拍打在他臉頰。
看著他分明神色冷漠,臉頰慢慢浮現紅暈,頓覺可愛無比。
「章公子,隻需答應我一件事,小道就再也不糾纏你了。」
「顧家與魏家一案,偏幫顧家。」
8
章懷瑾在我身下,閉著雙眼,生怕看到我胸前風光。
聽到我的要求,他沉默片刻,在我不斷逼近之後,才勉強同意。
章家人,一諾千金。
隻可惜,有背後站著的魏貴妃,魏家這次也隻是傷了皮毛。
在上面人的壓迫之下,查出的也隻是顧家公子身體虛弱,強行房事,招惹災禍。
顧家成為京城的笑柄,而魏家也隻是略微沉寂了幾日,便重新被京城人民接納。
我早有預料。
有錢能使鬼推磨,憑借著現有的名聲和藥方,魏家早已富可敵國。
這次也不過是淺淺試探一番章懷瑾。
畢竟他已是我定好的合作人選,必然得先測試一番。
兩日之後,回春堂的封鎖被解。
即便出了這麼一趟事,回春堂前的百姓仍然不計其數。
召我前去念經超度的馬車依舊準時出現在玉仙宮門口。
我默然站立,或許單憑章懷瑾的大理寺正之位,就算加上國公府的勢力,也不能傷魏家分毫。
既然大理寺正不行,那大理寺卿呢?
既然國公府不行,那…要是把貴妃也拉下馬呢?
我的時間,還多得很呢。
許是魏顧兩家之案塵埃落定,魏救苦今日顯得格外激動,花樣繁多,我被他折騰的腰酸腿軟,才被他放回玉仙宮。
臨走前他從背後摟著我,一口咬在我細嫩的脖頸上:「玄真,我給你買套城裡的宅子如何,這樣..你可日日來魏宅念經。」
我冷哼一聲:「魏公子這是把我當你的外室了?」
魏救苦低笑出聲:「玄真啊玄真,我的外室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我靜默。
聽我良久不出聲,魏救苦似乎才慌亂起來,面朝著我連哄帶騙:「玄真,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起身披上衣袍,淡然出聲:「魏公子說的對,是玄真僭越了。玄真近來身體不適,恐怕這些日子都不能來念經了。」
對於男人來說,得不到的往往才令他更心動。
欲擒故縱,從來都是上上計。
9
當晚,章懷瑾又趁夜來到了玉仙宮。
玉仙宮雖暗地裡做些男盜女娼之事,可它在京城中也算的上是出了名的觀,極為靈驗,因而每日也有不少信徒前來上香。
有這層掩護,我並不怕魏救苦查出我和章懷瑾的聯系。
他一臉冷厲卻難掩赧然,我細細瞧著,他耳廓果然又紅了。
「我有愧玄真道長所託,特來致歉。」
我沒看錯他。
章懷瑾禮儀周到,可出身名門望族的他雖一心為民,對於三教九流下三濫等道上買賣全然不知。
我轉身坐到他腿上,雙腳緊緊勾住,摟著他的肩膀,趁他把我甩下去之前開口:「聽聞章大人在查戶部侍郎貪腐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