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孫洛真是把它當刀子,指望靠他這條強龍,去剪除江南的那些地頭蛇。
李雲嘉一走就是大半年,其間我除了好吃好喝的養胎外,就是打著散心的名義,時不時地去趙宴置下的宅子,與他幽會一番。
這人一開始還有偷人的道德愧疚感,如今見我有了身孕,倒比誰都高興,每次藥材、補品、錦緞、首飾等各種東西,都一大堆地塞給我,在得知我懷的很可能適合兒子後,他更是激動無比,興衝衝地告訴我他要在宅子裡布置個演武場和兵器庫,以後教導孩子習武。
等李雲嘉從江南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快生了。
他這番差事辦得極好,據說在江南S得血流成河,皇帝孫洛和我說,那些江南籍的官員們參李雲嘉的折子,幾乎堆滿了御案,各個叫囂著李雲嘉殘暴不仁,濫S無辜。
孫洛對李雲嘉也是很滿意的,於是我的诰命和孩子的封賞也下來了,他聽著太監的宣旨,神色晦明莫辨,還是太監走後,在我一副甜言蜜語的安慰奉承之下,才露出笑容。
此次江南之行,他付出的代價是瘸了一條腿,再也好不了的那種。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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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秋天,在和孫璧苟且多次後,我給李雲嘉戴上了第二頂綠帽。
這一回,我生下的是個女孩,取名玉瑤。
這孩子承襲了她親爹的油嘴滑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小小年紀就口齒凌厲得很,一口一個爹爹,將李雲嘉哄成了女兒奴,整天心肝寶貝地叫個不停。
李雲嘉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兒,他對長子是寄予厚望,嚴格要求,而對掌上明珠的女兒是肆無忌憚的寵愛,漂亮的衣服、首飾,見到個什麼好看的,都說要攢下來給明珠作嫁妝,平日從衙門下事回來,也總會不惜繞大半段路,去城南趙家點心鋪給明珠買她最愛的桂花糕。
有的時候,看著他們父女其樂融融的樣子,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白芷柔的事情,我所期待的和李雲嘉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吧?
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其樂融融。
可惜,沒有如果。
李雲嘉本可以真實地擁有這一切的,可他為了仕途,為了官位,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終究還是背棄了我,拋棄了我。
那時候我在十七歲,孑然一身隨他從南疆來到了帝京,當他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將我送入家廟的時候,可曾想我有多絕望和惶恐?可曾想過從小逍遙於山野的我,要如何在那方寸之地如籠中鳥般熬過一日又一日?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該得的。
玉瑤兩歲這年,我帶她去安國公府參加宴會,在孫璧和沈洛的安排下,我和玉瑤遭到了安國公夫人的「羞辱」,還說玉瑤有我這樣一個南疆村姑出身的生母,永遠別想著嫁個好人家,帝京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貴,是萬萬不可能娶一個流淌著異族血脈的女子的。
我帶著玉瑤回家後,當晚就抱著下值回來的李雲嘉哭得肝腸寸斷。
這一天他回來得很晚,因為皇帝找了他,西北安州因為旱災鬧起了匪患,皇帝急需一個有手腕有魄力的人去平定此事,而西北那地方民風彪悍,將會比江南之行更危險。
李雲嘉是不願意去的,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去。
他看著委屈巴巴的女兒,再看看淚流滿面的我,和我平靜地講了西北安州的事情,然後說:「我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秀秀,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會用我的功勞,為玉瑤再掙回一份榮耀來,她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讓任何人小覷於她。」
數日後,李雲嘉在我的殷切叮囑下上路了。
八個月後,李雲嘉凱旋,這一次他付出的代價是元氣大傷,整個人都憔悴蒼白得很,連下馬車都需要人攙扶。
伺候他的隨從說,他在西北遭遇了馬匪刺S,血流如注,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孫洛曾打發御醫去照顧他,御醫回來給孫洛的說法是,李雲嘉此番已損了壽數,日後若再受重傷,隻怕小命不保。
他這回的差事依舊辦得極好,讓孫洛很是滿意,他謝絕了孫洛的封賞和加官晉爵,隻用這份功勞為玉瑤換來和周王世子的指婚。
周王是先太子的兒子,皇帝孫洛的親侄子,周王和王妃性情和善,夫妻恩愛,他們教育出的周王世子,小小年紀就一派溫文爾雅的君子風範,玉瑤日後嫁入這樣的人家,隻會富貴顯赫又安逸。
我看得出,這樁婚事,是李雲嘉用心選的。
他想做個好父親,可惜,太遲了。
8
又是一年後的秋天,李雲嘉隨皇帝秋狩,在獵場上遭遇了豺狼的攻擊,等他被抬回侯府的時候,已經是渾身血跡,昏迷不醒。
「候夫人,侯爺此番受了重傷,隻怕是兇多吉少了,您節哀順變。」送他回來的御醫,見到滿臉焦急的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您說的,是真的?」我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看向御醫。
「老朽不敢欺騙夫人。」御醫聲音篤定。
我面上裝得紅了眼,但心裡卻樂開了花。
七年了,快七年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孫洛的出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利落,在此番決定動手之前,他就知會過我,李雲嘉這幾年南北奔波的兩次賑災,可是得罪的不少名門望族,這一次的秋狩事件,本是胡人潛入帝京的細作衝皇帝孫洛來的,但是皇帝想將時間擴大化,順便把朝中的某些貪官汙吏,世家大族牽扯前去。
所以,身為朝堂忠臣李雲嘉的S,就是個很好的導火索。
他這也算是S得其所了吧。
我含著淚,客氣地送走了御醫,然後讓人把李雲嘉抬到我院中的偏房去,說要親自照顧他。
幾副我根據南疆秘法親自配的,能透支生機的虎狼藥灌下去後,三日後的黃昏,李雲嘉在迷迷糊糊地醒來。
「秀秀,我昏迷了多久了?」他看著守在床邊的我,沙啞著三字開口。
「三天了,」我說:「侯爺,你昏迷了已經快三天三夜了。」
「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溫柔地笑著,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聲音輕輕柔柔:「侯爺,我先告訴您個好消息吧,我又懷孕了。」
「當真?」他眉開眼笑,喜不自勝。
「自然是真的,宮中關於侯爺的封賞也下來了,是關於這個孩子的,皇上說了,這個孩子若是男孩,日後就封為郡王,若是女孩,就是郡主,隻當是褒獎侯爺你舍命護駕的犧牲。」
我說,我不願意跟孫洛回宮去,我生下的孩子也隻會是我自己的,於是孫洛就想借著李雲嘉的S,施恩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李雲嘉聽完我的話,先是高興,但是他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雙眉緊蹙:「不對,怎麼會有如此豐厚的重賞?還有,你說我護駕犧牲是什麼意思?」
我笑得愈發和婉,聲音也越發溫柔,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字字犀利,句句錐心:「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侯爺覺得您受了那樣重的傷,憑什麼能平安醒來呢?於是我給您用了藥。南疆的秘方,虎狼藥,能讓人回光返照的那種,畢竟侯爺您都要S了,我總得讓您做個明白鬼不是?」
「您放心,在您S後,我會好好地繼承侯府的一切,三個孩子,也都有他們親爹的照料,都會平安長大的。」
「什麼,你,你……你……」他怒目圓睜,猛然咳出一口鮮血,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居然背著我偷人?他是誰?」
我依舊如笑的溫柔,看著他這般怒火中燒卻有無能為力的樣子,隻覺得心裡無比暢快,就像是炎炎夏日吃了冰碗一樣暢快:「侯爺您說錯了,確切地說,不是他,是他們。」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我坐在李雲嘉的身邊,將這些年我和三個野男人的風流韻事娓娓道來,他憤怒,他羞惱,他破口大罵,我卻半點都不受影響,終於,他罵累了,血吐了一床,因為劇烈的掙扎,原本包扎好的傷口也裂開了,胸口重新滲出鮮血。
他躺在床上,劇烈地喘著粗氣,不甘地望向我:「為,為……什麼……」
「為什麼?」我冷笑:「李雲嘉,這一切不是應該的嗎?十七歲的時候,我背井離鄉隨你來到了帝京,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可最後你卻背叛我,厭棄我,囚禁我,我在家廟待了十年,你在卻三妻四妾,兒女成全?你憑什麼覺得我不該恨你,憑什麼覺得我要為你守身如玉?」
「可我最後還是接回了你!」他辯解。
「這難道不是你害S白芷柔後,需要我這個妻子,來成全你的名聲嗎?再說了,你憑什麼覺得你一句輕飄飄的我來接你回家,我就該感激涕零,我就該原諒你?實話告訴你,在家廟的十年,還有回你身邊的快七年,我沒有一天不恨你。」
「你活該被我戴綠帽子,你活該用你的性命為我的孩子鋪路,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我罵得暢快淋漓,他聽得沉默不語。
風吹過,涼意襲人,他沉默許久,沙啞著嗓子開口:「那你愛過我嗎?如果當初……」
「沒有如果,我也從來沒愛過你。」
我轉過身去,不看他。
我就這樣怔怔地站著,過往的種種,走馬觀花地從腦海裡掠過,我們在南疆的初識、我們的相識、我們的成婚……點點滴滴,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清晰,我隻覺得心裡五味雜陳,眼睛沒有來得有些湿潤了。
等我平復好情緒,轉身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
眼睛瞪得渾圓,S不瞑目。
9番外
我風風光火地辦完了李雲嘉的葬禮。
後來,孩子們長大一點後,我和他們說了各自的身世,也跟他們講了我和李雲嘉的事情,他們的反應各不相同,但都沒有指責我的。
長子被我送到了他親爹趙宴身邊學武,次女和幼子都被孫洛接入宮中讀書去了,我恢復了清闲安逸的日子。
皇帝孫洛仍願意接我進宮,趙宴和錢璧依舊未婚,依舊願意娶我為妻,可我都拒絕了。
我不願意屈就任何男人,也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停留。
南疆的姑娘,應該是風,是月,是應該拿得起放得下,瀟瀟灑灑活在這世間的,如今大仇得報,有錢有勢,江山如此多嬌,我總該親自去看看。
之後的數年,我選擇了周遊天下。
塞北的大漠孤煙、西域的胡笳美人、江南的杏花煙雨、蜀中的青山白鶴……我就這樣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看,日子慢悠悠地過去,其間有孩子們的問候,有情人們的來信,但我沒有選擇歸去。
或許我還會回南疆一趟,至於什麼時候,不重要,隻要是我想回去的時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