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目遠眺,天上的烏雲逐漸聚攏,我已料想會發生什麼。
前世這個時候,我還在浣衣局受罪。
記得那天突降暴雨,我來不及收衣裳,被掌事姑姑打了幾十鞭子,還不許我吃飯。
我躲在房間裡無聲啜泣,外面卻鬧騰起來。
竟是皇上在圍場失蹤了,宮裡亂成一團。
隔天宋元承才被找到,原來是御馬不慎摔倒,他跌落馬背,被困泥潭。
幸虧宋元承隻是感染風寒,休養數日便康復了。
既然能未卜先知,我豈會放過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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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鍾,地上狂風大作,天際飄下雨絲
馬匹步伐凌亂,隊伍被衝散。
來之前我就摸清楚圍場的地形,我朝著目標,一馬當先奔去。
當我趕到時,宋元承剛掉進泥潭裡,御馬受了傷,在一旁掙扎著站起來。
“皇上!皇上!您在哪裡?”
我裝作沒發現地四下尋找,宋元承向我揮手吶喊:
“湘兒!朕在這裡!”
我連忙下馬,我將繩索綁成套環丟給他,宋元承將繩索套在身上,接著我讓馬兒將他扯出來。
救出他後,雨水愈發兇猛。
我帶宋元承躲到我在半路發現的洞穴裡。
侍衛們已發現他失蹤,但傾盆大雨之中,他們一時半會找不過來。
我倆渾身湿透了,宋元承發現洞口堆著不少幹枯的野草,他當即讓我取出火折子。
佩囊裡的物品正是為這個時候準備的。
宋元承生起火,我倆脫下湿漉漉的衣服烤火。
盡管已經做了宋元承的嫔妃,可我倆還從未裸裎相對過。
我脫得隻剩中衣,我背過身去,抱著胳膊做出含羞答答的姿態。
宋元承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故意逗我:
“湘兒,剩下的也脫了吧,仔細著涼。”
“不、不必了……”我欲拒還迎。
宋元承幹脆坐到我身邊。
“湘兒可是害羞了?你是朕的嫔妃,何須顧慮這些?”
他親自動手剝掉我湿乎乎的衣裳,我佯裝推拒兩下,便由他去了。
這一年來我沒少進補,身段比過往豐腴多了,加上細心養護,肌膚愈發細膩,我不信宋元承見了不動心。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愈發炙熱,情不自禁地抱住我。
“湘兒……”
宋元承的氣息打在我耳畔上。
我顫聲道:
“陛下……您……抱太緊了……”
我可沒忘記自己現在還是黃花閨女,得裝出惶恐嬌羞得模樣。
“湘兒,別怕,讓朕好好疼你……”
宋元承火熱的唇覆蓋在我脖頸上,他粗喘著喊我名字,將我壓倒。
狂風暴雨,山路泥濘不堪,腳踩下去,被吸得抽也抽不動。
勉強拔出後,帶出大量黏糊糊的泥水。
枝葉草叢湿噠噠地一片,雨水沿著樹幹蜿蜒而下。
5
天光漸亮,雨勢漸小。
宋元承滿臉餍足地抱著我,我身上披著已經烤幹的披風,渾身呈現被疼愛過後的粉紅。
宋元承把玩著我水蔥般的纖手,喃喃道:
“湘兒,你真是獨一無二的……”
可不是獨一無二嗎?
侍寢的機會很多,我偏偏選了這樣的時機,保準他永世難忘。
宋元承對我愛不釋手,抱了又抱,親了又親。
直到山下亮起火把,並傳來吵嚷的人聲,我倆才穿戴整齊離開山洞。
侍衛們找到我們,烏泱泱地跪了一地,口中喊著”末將救駕來遲,望皇上贖罪”。
宋元承並未怪罪,他與我一同騎馬回宮,他這回不但沒得風寒,還神清氣爽。
倒是我,回宮後便發起低熱。
一來是在洞中受了寒氣,二來也是宋元承過於孟浪所致。
宋元承不愧是人中龍鳳,也難怪他喜歡少婦,他那能耐,一般小姑娘可受不住。
回宮後,我順理成章被封了嫔位,彤史也沒忘給我記檔。
我搬到長信宮,成為一宮主位。
宋元承嘗到甜頭後,就盼著再與我纏綿。
我有意吊一吊他胃口,加上風寒未愈,我的綠頭牌始終沒放上去。
宋元承正在興頭上,被我勾得心痒難耐,其餘嫔妃都解不了他的渴。
他這幾日沒寵幸妃子,有一回他實在安耐不住,夜裡跑到我窗戶外求見面。
我讓貼身侍女雲鵑給他送了塊我貼身用的手帕,他如獲至寶地收下了。
吊了他十日餘,我決定見好便收。
這日我燉了補品,與靜妃相攜前往勤政殿,給宋元承送驚喜。
我倆正走著,一旁水榭內傳來陣陣笑聲。
原來是容妃、怡嫔,和新加入主角團的”溫常在”。
溫常在是容妃的表妹,容妃娘家特意送她進來為容妃固寵,奈何宋元承最近全副心思都掛我身上,對她不聞不問。
靜妃正想問候,就聽怡嫔語帶不屑道:
“柔嫔找到皇上,卻不回來稟報,反倒與皇上在山洞裡共度良宵,令人不齒。”
溫常在捂著嘴:
“山郊野嶺的,她也敢,簡直不知羞恥……”
容妃搖著扇子慢悠悠道:
“柔嫔為了向上爬,是不擇手段的,足以證明她品行低劣,隻是她這些手段,就算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會效仿。”
我聽完後內心毫無波瀾,倒是靜妃沉不住氣了。
她厲聲道:
“三五成群拉幫結派,在背後搬弄是非,才是真的品行低劣!”
容妃等人唬了一跳。
怡嫔和溫常在這倆位分低的,忙起身與我和靜妃施禮。
容妃仍舊一副淡漠模樣,她站起來,噘著嘴不緊不慢道:
“靜妃姐姐和柔嫔妹妹,怎麼也學會聽牆角了?”
我不能白白讓靜妃替我出頭,我故作無辜:
“古語雲隔牆有耳,容妃姐姐高聲議論他人是非,就沒想過會被本人聽了去嗎?”
怡嫔冒出來為容妃衝鋒陷陣。
“柔嫔,你自個兒做過的事,還不敢認嗎?我們不過是實話實說。”
6
我掩嘴怪笑。
“我與陛下隻是在洞中躲雨,怎麼在你們口中變得如此不堪?莫非真應了那句,心髒的人看什麼都髒?”
我就是跟宋元承睡了又怎樣?我不承認,難不成她們還會跑去求證?
靜妃冷哼,學著溫常在的語調:
“簡直不知羞恥。”
主角團們臉都綠了,我挽著靜妃道:
“靜妃姐姐,咱們走吧,還得趕著去給皇上送湯呢。”
靜妃鄙夷地剜了容妃一眼,與我相攜離開。
走遠後,靜妃忿忿不平道:
“虧我過去還跟容妃和怡嫔親近,以為她們是值得深交的,原來都是些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貨!”
靜妃如今跟主角團徹底割裂了。
主角團成天隻會說漂亮話,一點實際的好處都舍不得分給別人。
而我自打得寵後,就沒少幫襯靜妃娘倆。
靜妃與我的感情自然固若金湯。
我倆來到勤政殿,宋元承得知後,樂得奏章也不批了,拉著我坐下。
靜妃是有眼力見的,她與宋元承問候幾句,尋了個借口退下了。
隨後,宋元承連續幾日都召我侍寢。
我去長春宮請安,寧貴妃等人免不了一頓陰陽怪氣,我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皇後那笑面虎還假惺惺地問我,怎麼不戴她送的瑪瑙手鏈。
我推說那鏈子太珍貴,我舍不得戴。
我反過來關心皇後:
“娘娘,您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皇後勉強一笑。
“最近確實沒睡好,總是睜眼到天明。”
我故作關心:
“那得讓太醫給您開點安神湯,喝了就能睡好了。”
安神湯喝多了會中毒,我可不會告訴她。
然而,我的專寵沒能維持多久。
入冬後,溫常在晉為貴人。
我去陪靜妃下棋,說起此事。
靜妃揶揄道:
“聽說是前陣子,容妃引皇上去賞雪,那溫貴人上演了一出雪地尋梅,吟詩唱曲兒的,皇上當晚就寵幸了她。”
我笑道:
“嫔妃就得多在皇上身上花心思。”
靜妃落下一子。
“先前還說什麼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怎麼,她們自己爭寵就行?別人就是品行低劣?”
我一句話總結: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們走她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隻要別妨礙我,我懶得管。
可耐不住容妃一伙拿我當假想敵。
溫貴人得寵後,勢如破竹,一個月後,她被診斷有孕。
皇上龍顏大悅,給她晉了嫔位,給她賜號為”敏嫔”。
這回,宮中的矛頭全都從我身上轉走了,敏嫔成為眾矢之的。
但她有容妃和家族做靠山,寧貴妃一黨不敢像奚落我那樣對待她。
我是罪臣之女,沒有娘家支撐,這就是區別。
我”失寵”了,不少妃子都來落井下石。
這日,我在路上偶遇寧貴妃的儀仗,她讓步輦停下,不懷好意地將我喚過去。
“柔嫔,本宮的繡鞋髒了,過來給本宮擦擦。”
她翹起腳,明擺著要當眾羞辱我。
替貼身宮女雲鵑見不得我受委屈,主動請纓:
“貴妃娘娘,奴婢願意效勞,請讓奴婢為您擦拭吧。”
寧貴妃鳳眸冷冷一睞,她的大宮女立即吆喝:
“大膽賤婢!貴妃娘娘的玉足也是你能碰的嗎?來人,掌嘴二十!”
雲鵑嚇得跪下,幾名小太監立即上前。
我擋在雲鵑面前,畢恭畢敬道:
“是嫔妾御下不嚴,衝撞了貴妃娘娘,嫔妾願為娘娘擦拭繡鞋,還望娘娘莫要跟這不懂事的丫頭計較。”
寧貴妃冷哼,擺擺手,太監散開。
我走到她跟前,拿出帕子,將她光潔如新的繡鞋認真擦了一遍。
寧貴妃故意抬腳踩住我的手背,我忍著痛沒哼一聲。
7
前世我從浣衣局出來後,也曾去伺候過寧貴妃。
她宮裡個個捧高踩低,對我動輒打罵,最髒最累的活全丟給我幹,打破東西都推我頭上。
在那種非人的環境中我都熬過去了,眼前這又算什麼?
寧貴妃收回腳,傲慢一笑。
“天生賤種,真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我微笑欠身。
寧貴妃輕飄飄道:
“柔嫔德行有虧,罰你跪在這裡,天黑後才能離開!”
我恭恭敬敬地跪下。
“是,嫔妾謹記貴妃娘娘教誨。”
寧貴妃揚長而去,雲鵑陪我跪著。
太監和宮女來來往往,都低著頭不敢瞧我。
我挺直腰杆,目視前方。
無論面對什麼屈辱,我都能唾面自幹。
直到太陽落山,雲鵑和我才互相扶持,顫抖著走回長信宮。
遇到寧貴妃沒幾天後,我前往長樂宮找靜妃。
為了不給其他嫔妃找茬的機會,近期我都減少出門。
但靜妃最近身體不適,三王子也恹恹的,我得去看看他們母子倆。
走到半路,我與敏嫔和怡嫔不期而遇。
我們品階相同,本該互相問候。
我施禮後,怡嫔愛答不理地還了禮。
敏嫔捂著肚子背過身去,指桑罵槐道:
“寶寶,別看別看,免得被不幹淨的東西沾染了。”
我挑眉。
為了安胎,敏嫔脖子上戴了個琥珀吊墜,那鴿子蛋大小的琥珀在陽光下一晃一閃,璀璨奪目。
怡嫔裝模作樣地攏起披風裹住敏嫔,捂著鼻子瞟我一眼。
“不知哪來的惡臭味,敏嫔妹妹,咱們快走吧。”
她們一行下巴朝天地從我身旁走過。
兩人邊走邊用我能聽見的聲音討論:
“有的人啊,出身卑微,就算費盡心思往上爬,也不配與我們平起平坐。”
“就是,登高必跌重。”
我的出身永遠是她們的談資,隻因我是罪臣之女,就算我坐到妃位也是個卑賤之人。
前世我也自卑過,但今生我明白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