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欲走,又被叫住:
「梁小姐,我每天要處理通告,應付品牌方,聯系團隊,真的沒空陪你玩戀愛遊戲。」
我攥著衣角的手一緊。
周承則說話的聲音就像大提琴的尾音。
窗外恰好吹進一陣風,一瞬間他袖口的沉香尾調充盈著我的鼻尖。
周承則以為他拒絕得如此不留情面,就能勸退我。
卻沒想到我壓根沒聽他講什麼,而是盯著他喉結旁的小痣發呆。
「梁小姐,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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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則冷冽的聲音成功讓我回過神。
「嘰裡咕嚕說什麼呢,想親。」
周承則:......
4
那天之後,我開始正大光明追求周承則。
他最討厭人公私不分。
所以我不但要兢兢業業地工作,空闲時間還要忙著跟他拉近距離。
但周承則似乎在躲我。
在我第 108 次發現他不在辦公室時。
我鬱悶地去茶水間準備借咖啡澆愁。
不得不說周承則雖然處事嚴格,但員工關懷方面做得真的很好。
茶水間不但零食水果齊全,還擁有一個超大的露臺。
我站在角落的一棵檸檬樹旁,開始在微信上騷擾周承則。
【周承則,你真的不想跟我談嗎?
【癩蛤蟆吃天鵝肉都不行嗎!
【你可想好了,等我飛走了你可不要後悔!】
......
對面一直沒回,我鬱悶地嘆了口氣。
正當我還在糾結是留下再發會兒呆,還是去辦公室堵人時,茶水間飄來刻意壓低的譏笑。
「那位今天又發瘋了,就因為 PPT 打錯了幾個字,把實習生罵得裝都哭花了。」
「人家可是金牌經紀人,眼裡隻有數據沒有人情味。」
「你們說,那位大小姐,能堅持幾天?」
......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打開陽臺門時帶起了一陣疾風。
「堅不堅持得下去,不如來問問當事人的想法?」
三個正接咖啡的員工驚愕轉頭。
咖啡機發出尷尬的咕嚕聲,我抓起杯子灌了口冰咖啡。
「那個被罵哭的實習生,交上來的策劃案把江白赫的名字寫成白賀。你說要是江白赫的粉絲看到這個方案,會不會撕了工作室?」
白賀是老對家公司新籤的一個男星。
剛出道就被稱為小江白赫,還買了不少蹭熱度的通稿。
江白赫粉覺得對方碰瓷,對方粉絲又覺得江粉倚老賣老搞霸凌。
最近雙方粉絲鬧得水火不容。
我將喝完的咖啡杯重重砸在料理臺上,碰撞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
其中最年輕的那個小姑娘漲紅了臉,還在嘴硬。
「可他也太......」
「太什麼?太不近人情還是對工作吹毛求疵?我倒不覺得公私分明一絲不苟是什麼缺點。
「但因為自己失誤讓別人收拾爛攤子,最後還要倒打一耙的人,才是真的又蠢又壞!」
茶水間內一片寂靜。
「說得好!」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我手一抖,江白赫吊兒郎當地倚著門框。
我這才發現周承則就站在他身後,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聽了多久。
說壞話被正主聽到,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回工位吧。」
「我去你辦公室等你。」
江白赫見狀跟周承則打了個招呼也轉身離開了。
原本擁擠的茶水間瞬間隻剩下我們兩個。
「謝謝你幫我說話,不過下次不用這樣。」
他聲音淡淡的,仿佛剛剛的爭吵隻是場無關緊要的鬧劇。
「為什麼?」
「沒必要。」
「有必要!」
我轉過身瞪著雙眼。
「他們憑什麼那麼說你?」
他遞來紙巾,目光落在我泛紅的眼眶上。
「比這難聽的話我都聽過,所以你不用為了我跟他們......」
「可我會心疼啊!」
我吼完才意識到剛剛自己說了什麼,攥著咖啡杯的手指節。
周承則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梁熹微,你......」
「你想說我不該多管闲事對不對,但我不想聽!」
他沉默片刻,起身去倒咖啡。
「回辦公室吧。」
「你自己回吧!」
我放下杯子摔門而出,卻在電梯口聽到他在跟人打電話。
「會議不用取消,我馬上到。」
周承則永遠都是那樣,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
5
餐廳裡,喬矜悅正對著一桌子菜算卡路裡。
我把叉子狠狠戳進沙拉碗裡。
「周承則就是個機器人!他根本就感受不到人類的感情!」
喬矜悅慢悠悠抿了口果汁。
「可是寶貝,你上周還說他是外冷內熱呢。」
「那是我被美色蒙蔽了雙眼!」
「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我漫無目的地刷新著手機。
期望的人沒有發消息給我,員工八卦群倒是聊得熱火朝天。
在不斷被頂上去的對話框中,一條消息一閃而過——
【周總監月底就飛巴黎了。】
【噓,他特意交代別讓梁熹微知道。】
周承則要去巴黎?
但為什麼要刻意瞞著我呢?
是怕我纏著他嗎?
追了周承則近一個月,我第一次生出一股挫敗感。
糾結了很久,我還是給周承則發了條消息。
【你月底要去巴黎?】
【是,那邊有個合作。】
【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談談。】
對面很快就撥了個電話過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喬矜悅的鼓勵下,問出了想問很久的那個問題:
「周承則,追了你那麼久,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茶葉在玻璃杯中打著轉,我攥著手機等待審判。
周承則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
良久的沉默過後,我聽見自己說:
「善意的欺騙也不行嗎?」
遠處突然駛來一輛灑水車,水滴在柏油路上蜿蜒成河。
「我明白了,這段時間給你造成的困擾我很抱歉。」
指甲陷進掌心,我笑著掛斷電話。
怕自己後悔,我火速在 OA 上提交了離職申請。
審核需要時間,我索性直接請了病假。
縱使電話裡裝得再瀟灑,手機一扔,我還是抱著喬矜悅哭成了狗。
我罵周承則,她罵她繼兄。
我說周承則不解風情,她說她哥也是根木頭。
瘋鬧了整整一晚,直到凌晨才睡下。
早上我是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打開手機,周承則的對話框跳出冷冰冰的【?】。
【我辭職了。】
用力按下發送鍵,眼眶被窗外的陽光刺得發酸。
對話框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閃爍又熄滅,最後化成短短兩個字:
【理由?】
【周總監不是最討厭公私不分嗎?現在你終於不用躲著我啦。】
退出微信前最後看到的,是他撤回了一條消息。
胸口翻湧的情緒在看見鏡中我那通紅的眼眶時徹底決堤。
還沒來得及哭出聲,嘴巴就被喬矜悅一把捂住。
「哭哭哭,福氣都讓你哭沒了!
「不就是個男人嗎?姐給你找一百個!」
五個小時後,我跟喬矜悅就坐上了去南法的飛機。
玩了整整半個月,喬矜悅突然決定去德國找她繼兄攤牌。
我一個人踏上了返程的飛機。
也不知道算不算緣分,在飛機上我碰到了周承則。
我原本望著窗外的雲海發呆,聽到熟悉的聲音時下意識轉頭。
恰好看到正在扣安全帶的周承則。
見到我,他修長的手指停頓半秒,金絲鏡片後的目光蜻蜓點水般掠過我的座位。
江白赫從他身側探出頭,誇張地比了個口型:
「好巧哦!」
之後他又朝周承則使了個眼色。
周承則怔了一瞬,似乎有話要跟我講。
但我早已經轉過頭,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周承則為什麼欲言又止我已經不感興趣了。
因為我發現坐在我旁邊座位的,是我大學時期很喜歡的樂隊主唱程旭白。
程旭白人很不錯,知道我是樂隊粉絲,還送了我不少紀念品。
我們頭碰頭一起翻看他 iPad 相冊裡的演出錄像。
「實在是太幸運了,沒想到我竟然能在飛機上看到這些!」
我忍不住感嘆道。
「下周我們會舉辦一場小型的 live house,你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當然啦!」
我們順勢交換了聯系方式。
斜後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是江白赫的聲音:
「則哥你抖什麼?咖啡灑在我衣服上!」
我努力控制自己轉頭的欲望,將目光放重新在 iPad 上。
取行李時,一直沉默的周承則突然叫住了我。
說話時他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口,聲音有些顫抖。
「程旭白不適合你。」
「什麼?」
「他人品有點問題,半個月前剛被拍到......」
「那你覺得誰適合我呢?你嗎?」
周承則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鏡片後的鳳眼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出聲。
「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提醒我?前上司?還是哥哥的朋友?」
周承則盯著我泛紅的眼眶沉默了很久,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抱歉。」
沒理會依舊站在原地的他,我推著箱子轉身就走。
6
機場不歡而散後,我對周承則徹底S心。
當時辭職得突然,好些東西都還在公司。
去拿東西的時候,我還專門找了個周承則不在的時間段。
玻璃幕牆外鉛雲低垂,惹得人的心情也跟著沉悶起來。
東西不多,三兩下就整理好了。
「熹微,前段時間茶水間那幾個,都走人了。」
相熟的同事遞給我一瓶水。
我裝東西的手一頓,心底閃過一絲詫異。
「是工作上的事?」
同事搖搖頭,環顧一下四周,小聲道:
「我當時就在現場,是他們自己不長記性。這次是在茶水間蛐蛐你,剛好被周總監聽到,就讓他們全部走人了。」
「說我?」
「對,上次他們說周總監你不是跟她們吵起來了嗎,他們就說當事人都不在意,你這個......倒是多管闲事。」
同事中間停頓了一秒。
不過就算她不說我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詞。
「就因為這個?」
「對啊,周總監當場就讓他們去找人事了。」
同事說,她還沒見過周承則臉色這麼差過。
我懷著復雜的心情抱起紙箱走向電梯。
卻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旁,看到一盆仙人球。
這還是當初我送給周承則的。
原本生機勃勃的仙人球,現在已經有些枯黃。
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我送的東西也被隨手扔在走廊。
我撿起花盆,小心翼翼地放進我的紙箱。
轉身卻撞見不遠處的周承則。
「這是你送給我的。」
他喉結旁的小痣在顫抖。
「反正你又不喜歡。」
「我沒有。」
「讓開。」
我把紙箱懟在他胸前。
周承則突然伸手,想把仙人球從箱子裡拿回去。
我後退半步,奪過花盆扔向垃圾桶。
「周承則,如果真的喜歡,它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手指蜷縮,眼尾有些泛紅。
電梯數字在 24 層閃爍,走廊一片寂靜。
「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轉身進了電梯。
在電梯門徹底關閉的那一秒,我看到周承則緩緩走向垃圾桶。
電梯緩緩到達一樓,江白赫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
「你都要走了,要不要請我喝杯咖啡?」
這段時間江白赫一直很照顧我,之前追周承則他也幫了我不少。
我點點頭,跟他來到不遠處的咖啡館。
大廳裡縈繞著舒緩的輕音樂,咖啡香氣撲鼻。
「周承則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江白赫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他自卑。」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敢相信。
他站得那麼高,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冰山也會自卑嗎?
「可能是成長環境的原因,才養成了他回避型依戀的人格。
「不過這些是他的隱私,我不能多說。我隻是想跟你說一句話:有些植物雖然帶刺,其實最怕受傷。」
我握著咖啡杯的手微微顫抖,杯中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你知道嗎?上次在飛機上,我認識周承則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他這麼失態。」
江白赫輕輕攪動著咖啡,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
「雖然他極力否認,但那就是嫉妒。」
江白赫走後,我獨自在咖啡館坐了很久。
明明早就想好要放棄的。
但聽了他的話,我的內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湧出一股復雜的情緒。
7
江白赫的話就像一顆石子,讓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再次泛起漣漪。
喬矜悅還沒回國,我連吐槽都找不到人。
在家悶了好幾天,我哥看不過去,讓我出門透透氣。
剛好想起在飛機上程旭白提起他們樂隊最近有場 live house。
發信息問了他時間,恰好就是今天。
我到的時候,離演出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
已經做好舞臺妝造的程旭白親自出來接我。
霓虹燈在他的耳釘上射出冷光。
程旭白攬著我肩膀的手微微收緊,煙草味道刺得我太陽穴直跳。
我刻意慢了他半步,狀若無意地與他拉開距離。
似乎看出來我的不自在,程旭白主動跟我拉開了距離。
「抱歉,我平時跟我兄弟們勾肩搭背慣了。」
我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臺上工作人員們正在調試設備。
臺下程旭白正在跟他的朋友們介紹我。
「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叫梁熹微。」
他的隊員們眼神曖昧地打量著我們。
聽他說我們隻是朋友,一個個都說不信。
一片哄笑中,我盯著玻璃倒影中自己僵硬的嘴角。
好在觀眾開始陸續進場,樂隊成員們需要作最後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