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松了一口氣,拎著包坐到座位上。


 


原以為今天的尷尬到此結束。


 


沒想到在最後一首歌時,程旭白突然提到我。


 


「今天的最後一首歌叫《三萬英尺》,是我不久前新寫的,靈感來自我在飛機上認識的一個朋友。」


 


瞬間全場的目光都看向我。


 


我望著四周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浪,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然後,在一連串急促的鼓點中,我落荒而逃。


 


樹葉在路燈下投射出移動的陰影,程旭白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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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事先沒跟你商量,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事,裡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


 


我隻把他當作萍水相逢的朋友,但他似乎不這樣想。


 


演出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會給我發消息。


 


有時候是一段 demo,有時候是一段歌詞,大多數時候是給我發他喂養的流浪貓的視頻。


 


他的心思很明顯,我不可能裝作看不見。


 


所以剛開始我還會禮貌回復,漸漸地我沒再回他了。


 


但他依舊堅持每天跟我打卡。


 


沒來由地,我想到了我追周承則時的那些行為。


 


被一個不喜歡的人追求,原來這麼讓人困擾。


 


所以在程旭白邀請我聊聊他未完成的歌時,我同意了。


 


我想當面跟他說清楚。


 


措辭了整整一個晚上,希望自己的話不會傷害到他。


 


但當我在約定的時間推開錄音棚的門時。


 


看到的是仰面躺在調音臺旁的程旭白。


 


還有眼鏡斜歪著掛在鼻梁,指節上血跡未消的周承則。


 


「梁熹微你快走,這人是個瘋子。」


 


程旭白說話時還在喘著粗氣。


 


周承則沒有反駁,筆直走向我,拉著我的手就離開了錄音棚。


 


在慘白的燈光下,他脖頸暴起的青筋十分明顯。


 


8


 


藥店門口的長椅上。


 


我坐在周承則旁邊,小心翼翼地用棉籤擦拭他指節上的傷口。


 


「還有哪裡受傷了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我輕聲問,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周承則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


 


「你不怕我真的是個瘋子嗎?」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直視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煩了你那麼久,要你真是瘋子,早揍我了。」


 


周承則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


 


「不煩。」


 


我手猛地一個用力,他突然蜷縮了一下手指。


 


無視那句「不煩」,我繼續給他上藥。


 


「所以你今天為什麼打他?」


 


「我聽到他們在討論怎麼偷拍你。」


 


周承則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


 


「你上次去看他們的演出,他事先在你的座位下安了攝像頭,不過你穿的長褲,他們沒有得逞。


 


「這次程旭白計劃在水裡給你下藥,拍些『能刺激流量』的照片。」


 


棉籤咔一聲折斷在手心,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發抖。


 


周承則握住我的手腕,溫暖的手心源源不斷給予我力量。


 


「沒事,這件事就交給我,他們不會得逞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去看演出時,程旭白那過於異常的熱情。


 


後頸泛起細密的寒意,就像有蜘蛛順著脊椎往上爬。


 


周承則正要開口安慰我,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剛剛他在錄音棚揍程旭白的視頻,上了熱搜。


 


#江白赫經紀人施暴#的話題很快就爆上熱搜。


 


剪輯過的視頻裡,周承則揮拳的特寫佔滿屏幕。


 


而程旭白則被塑造成受害者的樣子,無辜地蜷縮在地。


 


評論都在說周承則是暴力狂。


 


白賀粉絲也趁機下場。


 


在他們的有意引導下,戰火火速蔓延到江白赫身上。


 


周承則打人的原因,也被說成是江白赫耍大牌,跟小樂隊搶錄音棚。


 


周承則手受了傷,我開車送他回公司。


 


一到地方,他就召集公關部開會。


 


我實在放心不下,留在周承則辦公室等消息。


 


手機在茶幾上瘋狂振動。


 


程旭白不久前發了視頻賣慘。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衝進來打人......」


 


評論裡甚至有人扒出周承則中學時看心理醫生時的就診記錄。


 


我坐在沙發上刷新熱搜詞條。


 


營銷號正鋪天蓋地地傳播剪輯過的視頻。


 


我用大號發長文澄清,底下的評論全是程旭白支持者的嘲諷。


 


【水軍多少錢一條?帶帶我。】


 


【博主錢賺到了,那浮木怎麼辦?】


 


【說程旭白的視頻剪輯過,有本事你拿出原版視頻啊。】


 


......


 


周承則推門進來的時候,我還在網絡上跟人吵架。


 


「調到監控了嗎?」


 


周承則搖搖頭。


 


「那幾天那層樓的監控都在檢修。」


 


「怪不得他們敢那麼在網上顛倒黑白,那你們想出澄清的辦法了嗎?」


 


「已經報警了。」


 


周承則啞著聲音開口。


 


「這段時間你不要看手機了,也不要過來找我,被拍到了對你不好......」


 


「那你呢?」


 


周承則話沒說完就被我打斷。


 


「我不是明星,影響不大的,等熱度過去了就好了。」


 


按現在這個輿論發酵的速度,周承則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公司藝人的商務也開始出現問題。


 


周承則站在窗前打電話向合作方解釋。


 


看著他疲憊的背影,我起身想給他倒杯咖啡。


 


卻在他的電腦旁,看到那盆被我丟進垃圾桶的仙人球。


 


周承則轉過身時,我正盯著仙人球發呆。


 


「你把它撿回來了?」


 


「嗯。」


 


「你不是不喜歡嗎?」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不喜歡?」


 


周承則皺著眉,有些疑惑。


 


「那你為什麼把它扔在走廊?」


 


「剛開始我不知道仙人球的生長習慣,每天給它澆水也沒讓它曬太陽。後來它有些發黃,刺也變軟了,我才知道是我水澆多了的原因。


 


「我辦公室背陰,到了下午就沒太陽了,我就把它放到走廊曬太陽。」


 


「那你為什麼不解釋?」


 


還害得我那麼難過!


 


9


 


公司樓下堵著一大批粉絲。


 


怕我有危險,周承則特意打電話讓我哥來接我。


 


回去的車上,我還在想監控的事。


 


錄音棚的監控壞了,但程旭白卻有周承則打人的視頻。


 


結合他偷拍我的計劃,那麼錄音棚裡絕對有另外的拍攝機器。


 


但程旭白肯定不會交出視頻。


 


「悅悅,你哥不是計算機高手嗎?」


 


我火速撥通了喬矜悅的電話,因為激動衣角被我捏出難看的褶皺。


 


「可不可以幫我......」


 


漫長的等待過後。


 


我終於在晨光刺破雲層時,收到了喬矜悅的郵件。


 


文件夾裡躺著三段視頻。


 


程旭白跟好友打電話商量計劃時的;


 


他往水杯裡下藥的;


 


還有他打電話威脅其他受害人的。


 


視頻清晰錄下他的那句:


 


「等她意亂情迷時我給兄弟們開直播。」


 


太陽漸漸從地平線升起,在一片絢爛的紅霞中,我把證據發給周承則。


 


天終於亮了。


 


公關部的動作很快。


 


半小時後#程旭白偷拍慣犯#的詞條就登上了熱搜。


 


不少之前被程旭白威脅的受害者們,也拿起了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


 


早高峰擁擠的地鐵裡,不少人在討論這件事。


 


終於,當天中午,就有人拍到程旭白被警察帶走的照片。


 


10


 


事情徹底平息下來,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


 


原本我以為辭職之後,跟周承則的交集會越來越少。


 


但這件事後,他變了很多。


 


一周裡,他每天都會給我發消息。


 


有時是他的午餐,辦公桌旁的仙人球已經長出了新刺。


 


有時候是窗外的晚霞,玻璃的倒影中隱約還能看到他舉著手機的修長手指。


 


窗外突然下起太陽雨。


 


雨水順著玻璃蜿蜒向下。


 


我對著周承則新發來的信息打了又刪,最後將手機倒扣在抱枕下。


 


明明決定要放棄的。


 


但我一閉上眼,腦子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承則近期的改變。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手機,將我們這段時間的聊天記錄翻了又翻。


 


雨聲漸歇時,我終於下定決心,按下發送鍵。


 


【今天下班後你有空嗎?我想跟你聊聊。】


 


【好,需要我來接你嗎?】


 


霓虹燈在玻璃幕牆上流淌成河。


 


我走進餐廳時,周承則已經到了。


 


見我進來,他鏡片後的鳳眼瞬間亮起。


 


嘴角尚未痊愈的傷口被上揚的弧度扯開,他卻渾然不覺。


 


我快步走過去坐下。


 


「上個月你去巴黎出差,為什麼交代大家不要讓我知道?」


 


「我們去的地方條件很差,而且行程很趕,會很累。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跟著去,所以我......」


 


「那個時候我問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時,你為什麼沉默?」


 


周承則身體一僵,看著水杯沒有講話。


 


「是因為你討厭我嗎?」


 


「不是。」


 


他很快搖頭否認。


 


「所以你喜歡我?」


 


我逼近半步,周承則的睫毛顫了顫。


 


「因為靠近我的人,總會變得不幸。


 


「小學時我養了一條狗,隔天它就出現在我家的餐桌上。中學時,我同桌因為跟我多說了一句話,被討厭我的人霸凌。還有我媽媽,也是為了保護我才......


 


「二十八年來我學會的生存法則,就是不去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周承則扯了扯領帶, 繼續道:


 


「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的話就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盯著周承則領口下未消的瘀青看了良久。


 


「你說靠近你的人會變得不幸, 但仙人球在你手上活過來了, 你還幫我避開了程旭白的傷害。」


 


在窗外驟然響起的煙花聲中,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最後一個問題。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抿了一口果汁, 看著面前還在發怔的男人。


 


「我給你時間考慮。」


 


說完我拿著包起身欲走, 卻被周承則一把抓住。


 


「等等, 你去哪?」


 


他的聲音像繃緊的琴弦, 抓著我袖口的指節泛著青白。


 


「喬矜悅讓我接機。」


 


「別去好不好?」


 


隔壁桌傳來杯碟相撞的清脆聲響, 消融在周承則顫抖的乞求裡。


 


......


 


最後我還是去接了機, 帶著周承則一起。


 


等到了機場,周承則才反應過來。


 


我說的接機,接的是喬矜悅。


 


「不然你以為我接誰?」


 


我擰了下他手臂,有些無語。


 


喬矜悅沒想到出了趟國,閨蜜的感情事業就大獲圓滿。


 


見周承則的目光都快粘在我身上。


 


她很有眼色地先走了。


 


「現在開心了吧?」


 


我瞪了周承則一眼。


 


「還不夠。」


 


11


 


「你現在要聽答案嗎?」


 


登機廣播在嘈雜的大廳回蕩,周承則突然攥住我的手。


 


沒等我回答, 他拉著我逆著人流走出機場大廳。


 


車輛穿過一整片梧桐樹蔭後停在了一棟爬滿爬山虎的破舊居民樓前。


 


「這是......」


 


「這是我住了 18 年的房子。」


 


老式單元門發出刺耳的呻吟, 剝落的牆皮簌簌落在地上。


 


「直到我媽抱著我爸的遺像從頂樓一躍而下。」


 


一樓窗臺上有盆枯萎的綠蘿, 晚風輕輕撥開枯葉,我看到底部分明長出了新芽。


 


氣氛有些沉重,我突然想到網上很火的「就是我嘛」。


 


「周承則, 你是喜歡 167cm 的女朋友,還是 67cm 的女朋友?」


 


斑駁的玻璃倒影中, 周承則依舊沉默。


 


「你是喜歡一天吃四五頓的女生, 還是喜歡一天吃四五百頓的女生?」


 


知道他還在糾結,所以我沒等他回答自顧自地問下去。


 


「你是喜歡......」


 


「我喜歡你。」


 


周承則忽然摘下眼鏡, 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不管你是 167 還是 67,不管你一天吃幾頓,我喜歡的就隻有你。」


 


遠處的車喇叭聲碾過寂靜, 周承則安靜地看著我, 好像等待最後判決的囚犯。


 


「周承則,如果你認為你身上有令人不幸的詛咒。」


 


我指向綠蘿的方向。


 


「那我就陪你打破這個詛咒。」


 


回應我的, 是一個克制又澎湃的吻。


 


路口走過三三兩兩下課的學生, 我埋在周承則懷裡不敢抬頭。


 


於是他牽著我的手,拐進一條無人的小巷。


 


附近的霓虹燈在幽長的小巷中泛著紅光。


 


周承則幫我拂去頭發上的碎葉時, 手指擦過我的耳垂。


 


「這裡是監控S角。」


 


不遠處就是人來人往的居民樓,面前是周承則滾燙的胸膛。


 


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我被周承則圈在水泥牆與胸膛之間,鼻尖蹭到他領口殘留的沉香尾調。


 


在辣椒炒肉的香氣中, 我踮腳吻上了他的喉結。


 


男人墨黑色的瞳孔中瞬間翻滾著熱烈的情緒。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們要不要先......」


 


後半句消弭在相貼的唇間,高大的身軀剛好將我完全籠罩。


 


綿長的一個吻過後, 周承則滾燙的鼻息已經纏上我耳後的碎發。


 


我被突然蹿進來的橘貓嚇了一跳, 周承則又將我的驚呼含進齒間。


 


我被他修長的雙臂輕易託了起來, 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他的身上。


 


我無助地攀著他的肩膀,口中溢出的聲音曖昧又羞恥。


 


在我因為缺氧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周承則終於松開了我。


 


「吹口哨時肺活量那麼好, 怎麼接吻時......」


 


他聲音很沉, 還帶著一絲低喘,瞬間把我的心勾了起來。


 


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那個驚天動地的流氓哨。


 


抬頭看向周承則,發現他來時一絲不苟的襯衫早已經不成樣了。


 


看著原本清冷禁欲的他因為我一步步失控, 我又吹了個流氓哨。


 


「你好帥啊哥哥,多長啊?這次我問的不隻是身高。」


 


周承則緊緊地抱住我,修長的手指SS扣在我的腰上。


 


「不是想知道我多長?」


 


他的薄唇擦過我顫抖的眼睑。


 


「那就自己量。」


 


(完)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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