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們沒出世的孩子,長生燈上的字是蘇淼謝惟之子,隻是紙條太長,所以剩下的字壓在了燈下面。」
我聽著謝惟的解釋,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孩子?」
我聽到自己發顫的聲音。
「我知道,孩子在成親前就在蘇府沒了。」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謝惟避開我的目光,眸光黯淡。
「不是,你誤會了。」
「有孕不過是我想出嫁前在蘇府過得舒服一點騙爹娘的,至於小產……就是恰好月事來了想坑蘇梨一把。」
Advertisement
「誰讓那時候她總裝作一副委屈樣,人人都覺得我搶了她的男人,一個個的都為難我,我隻好裝被她推倒小產。」
謝惟臉色白了又青,最後隻剩下復雜的無奈。
「誰知道你會知道,還跑去供了長生燈……你別告訴我你期待過那個……孩子。」
畢竟上輩子我們見了面就互掐,對彼此恨之入骨。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我是說有的話。」
「我當時隻是不想孩子出生之後跟我一樣,我知道不被期待地出生有多難。」
22.
「對不起。」
就算天書不寫我也知道,謝惟隻是皇帝老兒同謝慎生母趙皇後鬧別扭後寵幸的繡娘。
謝惟的出生無疑是在無時無刻提醒皇帝老兒這件事。
且在謝惟十八歲的生辰那天,他的母妃因為陷害趙皇後被處S。
皇帝老兒甚至沒聽那個可憐的女子一句辯解。
也是那時,蘇梨與謝惟相遇,給了他最想要的安慰。
「錯的又不是你,何必道歉?」
謝惟扯出一抹笑起身,「喝完藥,也該回宮拿回我贏的東西。」
……
果真如謝惟所料,周守峙向謝慎下黑手,好端端的馬球賽被中止。
與上次一樣,謝慎摔了下馬,雖隻是擦傷,但皇帝老兒大怒,周守峙下了獄,連帶著馬球賽同他一隊的公子哥都受了罰。
若真要說有贏家,那可能是我。
因為謝惟是唯一一個押中和局的人,他贏下了所有人下的注。
除去蘇梨和謝慎所押的被他拿去賞宮人外,餘下的謝惟都給了我。
理由是他「家財萬貫」,這些東西他看不上。
原以為我和謝惟已經逃過一劫,可回府後爹娘驟然板起臉來。
「跪下!」
「光天化日做這等荒唐事,你是要丟進我蘇家的臉嗎?」
對上蘇梨的目光時,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一切。
原來謝惟替我吸蛇毒時,她在偷聽。
「爹爹的話我聽不明白,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惹爹爹生氣?」
「你還敢頂嘴?」
阿爹氣極,指著我呵斥道。
「阿淼,陛下雖賜婚你與五殿下,可畢竟還未成婚,你們怎可做那等事?」
娘親雖攔著阿爹,但她也早已被蘇梨說服。
我垂眸道:「原來爹娘說的是今日馬球賽時我與五殿下離場的事。」
說著,我拉起裙角,露出腳踝處的繃帶。
「今日是我一時貪玩,拉著五殿下去了宮外的竹林。」
「我被蛇咬傷,五殿下為了救我不顧男女大防替我將毒血吸出,而後還帶我去療傷。」
「此事的確是我的錯,爹娘要罵要罰,我都接受。」
「隻是傷口未愈,一時不可跪著,還請爹娘寬恕。」
再抬頭時,爹娘早已變了臉色。
「阿淼,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說?」
「那蛇毒性不強,現在我和五殿下都無大礙,也不想說出來讓爹娘擔心。」
我笑著避開娘親的手,「不過,爹娘方才說的難道不是這件事嗎?」
「我們......」
娘親的擔憂凝在臉上,不知所措地看向蘇梨。
「我也是擔心妹妹才跟爹娘說的。」
蘇梨還在狡辯。
「擔心?」我冷聲笑道。
「擔心我難道不是聽到我呼喊就應該第一時間趕過來?」
「我性命垂危時,姐姐竟然覺得我在做齷齪事。還好我不需要姐姐救。」
「夠了。阿梨也沒有親眼所見,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是阿爹看不下去替蘇梨開脫。
「既然無事,那此事就到此為止。」
語氣裡滿是警示,但看向的人是我。
23.
才躺下床,我就聽到外頭一陣聲響。
「咿呀」一聲窗戶被推開,我沒多想,握著手中的銀簪就朝人影刺去。
「是我!」
月光傾瀉進來,我這才看清了來人的臉。
是謝惟。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誰知道是不是賊?」
「再說了,我剛因為跟你的事被人訓了,你還來?」
巧了,我也是。」謝惟笑了笑,轉身將窗關好。
「尤其是幫你吸了蛇毒,嘴到現在還在腫,三哥和父皇還以為是我跟你亂來呢?罰我跪了好一陣,等我從醫館叫來證人才肯罷休。」
仰頭就看到了謝惟紅腫的雙唇,其實比起剛替我吸完蛇毒時已經消下去了不少。
但如今的狀態,確實很像被親腫的樣子。
我笑了出聲,「那現在你是想找我算賬?」
「你以為我是你?」
謝惟搖頭,「我隻是怕你也跟我一樣被為難了。」
「還好,畢竟傷口在這裡,他們一看便知。」
困意襲來,我說著說著就打了個哈欠。
「那我……走了?」
謝惟轉身欲走,又被我叫住。
「你明日要來送聘禮,記得……」
「記得的。我前世也沒遲到,你放心。」
「什麼跟什麼!我是說,你的聘禮記得全放赝品!」我叮囑道。
「怎麼,舍不得我的錢?」
謝惟俯身下來,似要將眸底的月光倒進我眼裡。
我笑著戳他。
「上輩子你送來的聘禮全給姐姐添妝了,我是怕你又做冤大頭不自知。」
「......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
24.
和前世一樣,我與謝惟的婚期定在夏季。
上輩子在新房打了一夜,熱得兩人快中暑了。
這次謝惟提前在屋裡放了冰,總算是清涼了一些。
「嫁人好累。」
「娶妻好累。」
我忙著去拆身上的首飾,謝惟則撐在桌上直打哈欠。
「你怎麼回來這麼早?不用陪賓客吃酒?」
「他們喝酒,我喝水,有什麼意思?」
謝惟站起身,「你先忙,等會兒我有話同你說。」
我將最後一個耳墜摘下,「巧了,我也有話要說。」
「你先。」
「你先。」
「那我先。」
我也不跟他客氣,將早就藏在衣櫃裡的衣服拿給他。
「做給你的,就當是……賠罪吧。」
謝惟有些驚訝,拿到手裡時還摸了摸。
「料子不錯,這麼舍得?」
「一分沒花。」
我得意地告訴他:「置辦嫁妝的時候順手買的,掛蘇府的賬。」
謝惟往身上比了比,「剛好合適,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我用眼看就知道了,別忘了,府裡的繡坊成衣鋪可都是在我手裡興旺起來的。」
「是是是,蘇二小姐威武。」
謝惟順著附和我,臉色卻忽然一暗。
「又是哈巴狗?」
「蘇、淼!」
我被他喚得心一抽,「怎得?不是讓你看看我前世出眾的繡工嗎?」
說著,我又拿出一套來。
「真正送你的,在這。」
謝惟很是意外,接過手時還有些難以置信。
「做這麼多?」
這套布料顏色與方才的不同,而且也沒繡哈巴狗。
「不知道繡什麼,所以繡了竹子和你的名字。」
「我是想著你以後離開京城,總不能還是穿皇子的衣服吧?多備兩套總沒錯。」
謝惟很滿意,將衣服看了又看。
「繡得很好,不愧是京城最好的繡坊的少東家。」
紅燭映進他眼裡,將眸底照亮。
25.
「你不是也有話要說嗎?」
「嗯,對。」
謝惟點頭,將衣裳放好後給我端來了桌上的喜餅。
「請你吃,賠罪的。」
「你就拿幾個喜餅打發我?出嫁前就吃了不少了。」
我一臉鄙夷。
「而且還是宮裡尚食局做的,你這賠罪也太沒誠意了。」
「跟宮裡做的不一樣,這是我做的。」謝惟應道。
「我是聽說你很愛吃喜餅,才將宮裡的改良了一下。」
「不是說從醒來到現在一口飯沒吃,不餓了?」
喜餅被他塞到手裡,我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
的確和宮裡的不同,鹹香可口,層層酥軟。
「嗯——好好吃!」
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口氣吃了兩個。
「你怎麼做的?」
「加了芝麻,餡料換成了炒得幹香的肉絲,還放了些西域的調料。」
「看不出來啊,堂堂五殿下竟然還會做餅。」
看謝惟一副等我誇他的樣子,我沒忍住調侃。
「我以前從軍時可是從負責炊飯的小兵做起的。」
「再試試這個。」
說著,他又往我手裡塞了個。
才咬開,獨屬於桃子的香甜就在嘴裡綻放。
甜而不膩,與方才鹹口的搭配起來吃剛剛好。
「裡頭的桃子餡我熬了很久的,好不好吃給個反應吧?」
他湊到眼前來,清俊的五官就這樣放大。
許是吃得急,雙眼竟還湧出幾滴淚來。
「好吃,是進貢的那批甜桃吧?」
「是啊,」他眉眼一彎,「特地溜進尚食局一個一個挑的。」
「謝謝你啊,謝惟。」
「哇,就這樣就感動得哭了?」
他想再湊近些,被我一把推開。
「才怪!我就是熱的,你冰放太少了。」
我朝臉上扇著風,試圖將淚水憋回去。
「你說,蘇梨怎麼就沒徹底愛上你呢?」
我問他,試圖轉移話題。
隻見他聳了聳肩,「我要是能弄清楚上輩子就不用遭人一箭穿心了。」
「再說,你不是也恨了我一輩子?」
「你上輩子愛的也不是我啊……」
話一出口,我和謝惟才反應過來不太對勁。
「我……我方才隻是開玩笑的,你別誤會……」
我躲開他的目光,又往嘴裡塞了個喜餅。
「當然不會,我也是其實……」
謝惟也移開了臉,將桌上的空酒杯推給我。
「仔細別噎著,喝點水。」
……
26.
成婚第二日,我與謝惟需進宮謝恩。
謝惟母妃去世多年,因此進宮謝的,是皇帝老兒和趙皇後。
謝惟說兩句便走了,將馬車留給了我,臨走前還叮囑我這一次不要再攬秋狩宴會籌備的事。
但我知道,謝惟沒走太遠。
在那片前世的葬身之地裡,我找到了他。
「你怎麼來了?」
謝惟見了我很意外。
「怕你出事,所以來看看。」
因為上次被蛇咬了的緣故,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謝惟替我掃開我周圍的雜草。
「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消失,滿天滿地找不到人。」
「而且那天你提醒我說這裡毒蛇很多,說明你經常來。」
「再說了,今天是你的生辰。」
剩下的就太好猜了,謝惟的生辰就是他母妃的忌日。
而宮內犯錯被賜S的宮妃奴才,都會葬在這片竹林裡。
「喝兩口?」
我將酒壺遞給他。
「我不喝酒。」
謝惟搖頭,因為他的出生緣於皇帝的一場醉酒,所以他一向滴酒不沾。
「這可是補身子的好酒,我方才在尚食局準備宴會時發現的。」
「聽尚宮說,這可是前朝神醫釀的補身的藥酒,就這一壇,就連皇帝老兒每年也隻敢喝一口……」
謝惟聞聲皺眉,「不是說讓你別攬宮宴的活?」
「上次還沒受夠氣?」
謝惟說的是前世我們成婚後不久皇帝就為蘇梨和謝慎賜婚,於是皇後在我將秋狩宴會上一切都籌備好後讓我將功勞拱手相讓。
我成了輔助,而蘇梨攬下了所有功勞。
賞賜,誇贊,全都被她拿走。
「我們不是在秋狩那時金蟬脫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