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北陽臺已經傳來了說話聲,那爺仨都在上面。
「你給我滾出來!不出來我就燒S你!」
「燒S你!嘻嘻!」
思思和齊齊跟程大年一起叫喊著,好像接下來是個很好玩的遊戲。
「爸爸!抱我上去!」他們兩個爭搶著爬上樓的機會。
我不能再等了,目光一掃,看到一桶食用油。我拎到窗前,打開窗,潑了出去。
齊齊剛爬上來,被澆了一身,手也滑了,腳也沒了著力點,「哎喲」叫著滑了下去,程大年沒接好,撲通一聲,聽聲音摔得很重。
我長長松了一口氣。
Advertisement
說起來很悲哀,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最後變成刺向我的利刃,我要從他們的手下逃生,這世界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
10
他們的計劃擱淺了。
程大年很煩躁,他又喝了很多酒。
酒是我特意買回來的,有十箱,全是烈性高度酒。
上一世因為沒有酒,他打得我半S。這一次我讓他喝個夠。
因為高度緊張,一直關注他們的行動,我也很累,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突然,耳邊似乎傳來呼救聲,細聽是從門板下傳來的。
「媽媽,我好冷,我發燒了,我全身都疼。」
是齊齊。
他來找我了。
上一世,他也是半夜叫醒我的。
我先是給他吃藥,又物理降溫,熬了一夜,他還是高燒不退。沒辦法,我叫了救護車,送他去了醫院。
當時,醫院裡人滿為患,醫生告訴我,送他進隔離病房,家屬是不能陪護的,如果執意跟進去,就不能出來,被傳染的概率很高。
醫生的話我瞬間明白了,就是我現在還沒有被感染,如果進去隻怕百分百跑不了,那是用命在博。
可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麼能不管他?
我毅然跟著齊齊進了隔離區。
雖然一直戴著口罩,我還是被感染了,全身劇痛,發著高燒,我還要照顧他,因為有一口氣撐著,我挺過來了。
齊齊痊愈出院時,我瘦成了一把骨頭。
可是這一次,我不會下樓去照顧他,也不會送他去醫院了,因為不值得。
「去找你爸爸吧。」
我冷冰冰地說。
齊齊又叫了幾聲,不知是沒有力氣了,還是絕望了,走下樓去。
沒出十分鍾,我聽到一聲叫罵。
「睡個覺也不讓老子安生!你發燒了?可別他媽傳染我!滾!」
我聽到開門聲,接著是齊齊在哀求,他的聲音嘶啞,已經叫不出聲了,隻是不停叫著「爸爸」,撕心裂肺地叫著「爸爸」。
「爸爸,別扔我出去,別扔我出去!」
門一開一合,齊齊的聲音消失了。
「還有你,一起滾!」程大年又抓過思思。
「爸爸,我沒發燒!別讓我出去!我能給你做飯!」思思一下子就變得懂事了。
黑暗中,我靜靜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沒有再聽到開門聲,應該是程大年放過思思了。
這是你們自找的,我無能為力。
我閉上眼睛,睡了一個好覺。
11
第二天,我被窗外的異響驚醒,思思又爬上來了。
雖然斜坡很滑,可她的目光堅毅,這是非要上來不可。
有一根數據線從閣樓接出去,正好被她用來借力。她又瘦又小,數據線能承受她的體重,她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們對視著,像仇人。
我的手顫抖著,隻要我打開窗,剪斷線,她就能滾下去。
可是現在和昨天的情形不同,齊齊是在邊緣,正好滾落到陽臺上,思思則不同,她很可能直接從樓頂摔到地上,二層半的高度,不知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剛想到這裡,就被思思的目光驚醒了。
她堅定地站在爸爸那一邊,根本沒在乎過我的S活,我還在猶豫什麼?!
就在我剛要打開窗子時,突然,思思向下滑了一段,接著線就突然斷了,她尖叫一聲摔下去。
這時,樓下傳來砸門的聲音。
「程大年!快開門!知道你在裡面!」
債主,終於趕過來了。
我腿一軟,跪在地上,希望接下來能如我的願。
很快,門就開了,樓下很熱鬧。
上一世,程大年也是欠了賭債。
他先用我的積蓄還了一小部分,最後又把我們住的房子抵上去,才算撿了一條命回來。
這一世,他晚了一步,我已經把房子押出去,借了三十萬。
小公司,下手狠著呢。
可能因為找了他好些天,催債公司的人一肚子怒火,進門先發泄,對著他拳打腳踢。
程大年格外老實,跪地求饒,我都不知道原來他這麼順從。
「高抬貴手!幾位哥哥!高抬貴手!錢我一定還!」
說著,他把三千元遞過去。
「你他媽打發要飯的呢!你欠了四十萬,還三千?」
有人又抽了他幾個耳光,聲音清脆,在樓上都聽得清楚。
四十萬,加上利滾利,上一世,我生命的最後六年,疲於奔命,就是為了還他的債。
他壓榨幹我的最後一絲價值,就痛下S手,燒S我。
現在,我倒要看看他自己面對賭債時怎麼辦。
「別打了!大哥!我還錢,我老婆那裡還有錢,她就在樓上,把她弄下來,使勁打,她肯定把錢交出來!」
程大年這是要把我賣了,我的心又提起來了。
12
可是那些人明顯不吃這套,又是一陣聲響,拳拳到肉,程大年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大哥,別打了!我真扛不住了,我把房子給你們!我的房子再破也值四十萬了!」
程大年隻能忍痛割愛了。
「你還想耍我們是吧!你的房子已經抵押出去了,玩我?」
「沒有啊,我沒有抵押,是不是搞錯了?」
程大年馬上說。
「錯沒錯你心裡沒點兒數嗎?我們兄弟公司是會相互通氣的,就是聽說你的房子抵押了,才急著過來找你,還裝是吧?」又是幾個耳光,程大年的聲音都變調了。
「真沒有,真不是我幹的!」程大年帶著哭腔辯解著。
「不見棺材不落淚,你看這復印件我都帶來了!」
「這不是我!是我老婆幹的!是她!你們找她要錢!」
程大年鬼叫起來。
「你欠的錢,你讓我找你老婆,你他媽不會找嗎?把錢吐出來!」
程大年的聲音越來越低,後來開始劇烈嘔吐,這是把酒打出來了。
「今天是給你個教訓,明天我還來,我不管是你還是你老婆,把錢吐出來,不然接著揍!」
那些人大概是怕出人命,聽程大年沒有聲音,就撤了出去。
我等了一下,確定樓下沒有聲音了,鼓起勇氣打開翻板門,放下梯子。
我屏著呼吸向樓下走,他們走時門沒有關緊,有寒風吹進來,我打了一個寒戰。
走下最後一層,忽然一股狂風,吹得門用力摔了一下。
我緊張地盯過去,不想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腳脖子。
我尖叫一聲,用力向後掙脫,這才看到是程大年躺在拐角處,全身血糊糊的。
那些人不講究,還留了他一條命。
我知道這種人命硬著呢,隻要留口氣兒,他就能活下來,禍害活千年,一直折磨我到S。
我們如今已經撕破臉皮了,不是他S,就是我亡。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水果刀上,可是最終,我還是改變了主意。
還是那句話,不值得,哪怕因為他進去一天,我都不值得。
我一個好好的人,不能因為他栽進泥潭。
程大年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是趴在地上的,嘴邊一堆嘔吐物,還在不停地冒血沫子。
我突然撲過去,把他翻個身,讓他仰面朝天。
「老公, 你沒事吧, 你怎麼樣了?」
我哭著說, 哭得情真意切。
他可能受了刺激,頭一顛,又吐出一口。我把他的頭扶正,這才滿意地站起身, 轉身向外跑去。
我跑進派出所時,身上都被汗水打透了。
「快!救救我老公, 他被催債公司的人打了!」我哭得泣不成聲。
但不幸的是, 我們還是晚了一步,程大年被他的嘔吐物嗆S了。
兩個孩子也上了救護車。
齊齊在外面凍了一夜,又是高燒, 已經驚厥昏迷, 醫生說情況不樂觀。
思思不知道摔傷了哪裡,又凍了一下,也在高燒, 哼哼唧唧的,不讓別人碰她, 一直在叫「媽媽」。
醫生詢問我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不了,我不能去, 我還要料理我老公的後事。」
我果斷拒絕, 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畢竟這是他們的選擇, 尊重別人的命運。
我被訊問時,帽子叔叔問了幾個疑點。
「你不是應該先打電話報警嗎?為什麼要走路三十分鍾過來報案?」
我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問,如果我留在店裡照顧程大年, 打電話報警, 他未必會S。
「我的手機沒電了啊。」
我哭得眼睛通紅,抽抽搭搭地說。
最近兩天, 為了逼我下樓,程大年斷了我的水電。所以我的手機已經關機。
「你老公程大年不是有手機嗎?」
「我解不開鎖, 再說你看屋子裡那麼亂,我去哪裡找他的手機?我已經慌了,嚇壞了!」
「之前你因為他家暴你,報過警?」
「是啊,你們不是說了,兩口子哪有不吵架的, 為了孩子,對付過吧?」
從派出所出來, 我身上的汗被晨風一吹, 全幹了。
我回到店面, 把滿屋的狼藉打掃一下。
手機剛充上電, 就有電話打進來,是劉大娘。
「孩子, 可終於打通你的電話了, 急S我了!這藥怎麼吃?我看不明白。」
劉大娘哭哭唧唧, 無助的樣子讓人心酸。
「等著,我就來!」
我把食物和藥品擺在門口,寫上「需要自取」的字樣, 就去了劉大娘家。
突然發現,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我的人生剛剛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