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頂嘴?你知道這個病多嚴重,我們好吃好喝養你這麼多年!你妹妹吃苦多了,你總要讓讓的。」
媽媽話說得很快很急,卻還是抽出紙來想要遞給我。
我沒接。
「忍讓她就是委曲求全麼?她被人販子拐走又不是我害的,憑什麼我要替她吃過的苦買單?」
父親站起身過來想要給我擦眼淚,我別扭地躲開然後又盯著母親。
「你是綿綿的姐姐!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聽話,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母親氣得頭發根都要倒豎起來,揚手就往我胳膊上扇了一巴掌。
「你現在還打我?她是要跳下去了,難道我就沒有差點掉下去嗎?」
父親給我擦淚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即輕輕拍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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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媽媽都是暴脾氣,刀子嘴豆腐心。
父親比較知書達理,他們倆主打一個白臉一個紅臉來唱。
這麼一想,我們家還都是演技派。
「好了婉婉,你也知道抑鬱不好受,爸爸媽媽不是非要怪你……」
迎著爸爸詫異隨即沉默下去的眼神態度,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確診病歷。
第一行字赫然寫著喬婉確診重度抑鬱和狂躁症。
「我也重度抑鬱了……」
6
我話還沒說完,那邊在房間裡聽著動靜的喬綿按捺不住,推開門靜悄悄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後。
母親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隻是放緩語氣讓她先回去。
喬綿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眼淚流不完似的,又做出那副綠茶表情開始哭。
「對不起……我不該回到這個家……爸爸媽媽和姐姐過得很幸福吧,是我回來才打擾了你們的生活……」
一向強勢的母親聽不得這個話,兩步就跨過來就替她擦眼淚。
「說什麼傻話呢,你也是爸爸媽媽生養的寶貝,你本來就該和我們一起生活。」
「可是我讓姐姐不開心了……我來了姐姐覺得你們不愛她了……對不起我不該回來……」
喬綿一口氣吊著一半大喘氣喘得像要當場暈厥。
我一咬牙,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倒在地,堅硬的膝蓋骨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砸得地面轟響。
我鐵骨錚錚不為此等痛折腰,手起手落就照著自己的臉狂扇巴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應該直接被人販子拐走才對……怎麼就能讓他把妹妹拐走了……
「都是我沒有看好妹妹啊!!」
我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扇得清脆響亮,十成十的勁兒扇得臉部充血,嘴角也滲出血絲。
我爸這下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立馬把我拉起來,我媽也顧不得妹妹的眼淚把我摟在懷裡心疼地看著我。
這還沒完。
妹妹大概是眼看爸爸媽媽要動搖了,立刻也跪倒在地哭訴。
「對不起姐姐……我不該我不該……」
呵呵。
知道人為什麼怕瘋子嗎,因為瘋子不怕S。
而我這種已經S過一次的瘋子更是重量級。
我推開父親,一把朝著桌角狠狠撞去。
我知道他們攔得住,而我也控制著並沒有真的很用力。
父母的懷抱一把抱住我,一時間我像被鎖喉似的緊緊被他們抱在懷裡。
「姐姐我知道……」
「閉嘴!喬綿你要逼S你姐姐嗎!」
母親顫抖的指尖不停地撫摸著我的臉,我能感覺到一旁沉默的父親也在後怕地發抖。
其實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們,這麼多年他們愛著我和妹妹,最早的時候也是一視同仁,後來也不過是因為涉及人命。
起碼父母的愛很純粹,沒有惡心到我。
我抽泣著任由父親給我擦眼淚,嘴裡還在低聲喃喃。
「如果被拐走的是我就好了……」
喬綿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想說話,被媽媽一個眼神瞪過去。
「不要刺激你姐姐了!」
7
這邊風波剛剛平息,父親一下午叫了幾個朋友來把書房騰出來單獨給喬綿收拾了房間。
我的東西從頭到尾沒有被拿走一件。
那些年妹妹通過演戲被迫讓爸爸媽媽要求我讓步的東西竟然一樣沒少。
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們都沒忘記我的委屈。
一個二胎的家庭難以兩全我很理解,妹妹的演技過於出神入化,有時候也是真的很難騙過人的眼睛。
時間久了也就潛移默化。
喬綿滿臉寫著不願意,想要拿走周弈送給我的小熊抱枕。
從前這是我最喜歡的玩偶。
母親本想制止,我卻擺擺手,去密碼箱子裡一股腦把那些信啊禮物啊各種各樣和周弈有關的東西全部扔垃圾一樣扔到了妹妹的房間。
「喜歡?都送你。」
這男的眼瞎,我要不起。
喬綿明顯沒想到我會這樣,愣了幾秒後撿起地上的東西眼裡含淚。
「姐姐……我知道你還是怪我的……我隻是想要個玩偶,其他的東西我不爭不搶……」
我輕輕地笑了一聲,反手也是一巴掌甩過去。
「不爭不搶?你知道這個詞怎麼寫嗎?」
剛剛在客廳平息的戰火隻是假象,實際上我與喬綿之間無聲的硝煙自她回來起沒有一刻不在彌漫。
「喬婉……你別以為你哭著兩下爸媽就真的心疼你了……」
喬綿換掉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整個人顯得陰險又惡毒。
「是嗎?喬綿我發現你真是賤啊,你想要周弈,我不給你你就到處賣慘敗壞我,給你你又說你不要,表演型人格姐,是不是被人看著出醜也很爽?」
喬綿的臉色發青,幾乎是暴跳如雷著起來要掐我,我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反手卡住她脖頸。
女孩的脖子脆弱,收緊時我幾乎能感覺到她那顆心髒要跳出來。
喬綿紅著眼撲騰雙腳和胳膊,被我一腳踹過去沒了動靜。
「……你要S了我?」
「怎麼會呢……喜不喜歡瀕S的戲碼?嗯?說話?」
我笑得格外燦爛又明媚,手上的動作愈發收緊。
眼看著她的臉要漲成豬肝色我才松開。
喬綿咳得眼淚直流捂著脖子陰毒地盯著我。
「你這是犯法!要是周哥哥知道你是這樣的毒婦,一定會後悔從前遇到的是你不是我!!」
她以為我還在乎周弈,想借此讓我破防。
但是怎麼可能呢。
早在周弈為了她的那幾句謊言劈頭蓋臉指責我的那刻起,這個男人就和眼前這個賤人沒任何兩樣。
區區竹馬十九年,當我喂狗就是了。
8
「喬婉,我真沒想到綿綿都已經為你做到那份上了,你竟然還想置她於S地?」
周弈特意挑了個爸媽不在的時間找上門來,身後跟著的正是小白裙子套著露出印著指印的脖子的喬綿。
我沒吭聲,打開房門一路衝到了小區人最多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他倆像被遛的狗似的跟過來,那指責也跟著平移,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忍著沒笑的。
「綿綿八年裡吃了多少苦你最清楚……怎麼可以這麼恨她呢?」
我笑了一聲。
「天臺上我願意和她一起S,她怎麼不肯S了?不是抑鬱症走投無路了麼?」
周弈眉頭皺成了八字,似乎是無法接受我這樣惡毒的說辭。
「那是因為她在乎你!你做姐姐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不就是敏感多疑了一點才讓你過得不太好受嗎?」
「哈?那她是失去了什麼嗎?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失去的隻不過是我的名聲,而她失去的可是她的眼淚吧?」
經典永流傳在我這不好使。
雖然我略懂拳腳,但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痛快。
在他開口前,我立馬開始號啕大哭。
偌大的休息區,我坐在地上,面前是看上去畏畏縮縮的喬綿,和理直氣壯腰杆筆直的周弈。
眼淚滴下來的瞬間,我敢保證整個小區沒有誰比我聲音更大,我哭得邊抽抽邊幹哕,號啕之間還不忘控訴。
「明明我是重度抑鬱症啊,為什麼非要逼我諒解她?
「我諒解她了,誰來諒解我啊!我好命苦啊,我這麼愛我的妹妹,可我的妹妹到處造我的謠,還搶走了我的男朋友,要逼S我啊!
「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啊!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啊!」
……
我邊哭邊罵,不一會兒周圍就被小區裡那群好事的小老太太圍得水泄不通。
而我因為語速太快,聲勢嚇人,硬是讓狗男女憋紅臉也說不出一個字。
這就代表著他們默認。
「你是我十幾年的朋友也要逼我!這世上還有誰來愛我啊!」
眼看著這場鬧劇無法平息,周弈臉上掛不住,面色鐵青地在唾沫星子裡落荒而逃。
而留下的妹妹,也被淹在闲言碎語中,氣得直哆嗦。
我則趁著人群亂七八糟的工夫全身而退,留下功與名。
9
那天之後,喬綿的名聲也算是掃地。
雖然比起我根深蒂固這十幾年的形象還是差些影響力,但明眼人還是有的。
總比從前人人都睜眼瞎要強得多。
爸爸媽媽再也沒有逼迫我,要我讓著妹妹或者厭惡我,鄰裡八鄉對我的仇視也明顯沒那麼嚴重。
我有一份穩定的在公司做部門經理的工作,而喬綿從小到大靠著被人販子拐了八年這一件事,吃了二十多年的紅利。
好吃懶做、遊手好闲,家務不會做,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特長。
這輩子沒有可憐人設和炒作的加持,至於為什麼沒有,那當然是我收集了不少表演型人格姐的料放在了互聯網上。
我還特意用我的小號開了一個黑粉粉絲會。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她開直播時滿彈幕刷;
【喲喲喲這不是表演姐嗎?】
【我~活~不~下~去~啦~】
【人格分裂姐,今天上演姐妹情深了麼?】
【表演姐是不是沒考上戲劇學院破防了啊?】
每天的彈幕換著來回發,我有的是小號和人脈,她怎麼禁言都禁言不完。
終於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喬綿在房間裡發出一聲尖銳爆鳴聲之後,在直播間裡和我找的水軍撕破臉大罵了起來。
其內容之骯髒,用言之粗鄙,完全顛覆了此前她樹立的白花形象。
我正在家裡帶薪休假爽到飛起的時候,沉寂了兩個月的周弈突然不請自來。
比我先開門的,是眼睛腫成核桃的喬綿。
隔著門,我都能聽到她可憐兮兮哭訴的聲音。
「弈哥哥……你幫幫我吧,姐姐她故意找人抹黑我……我被網暴了……」
周弈沒回她的話,也可能是來不及插嘴。
「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姐姐就不會這樣吧……對不起周弈哥哥,毀了你和姐姐的感情……要是我S了就好了……」
她依舊是那套管用的話術,卻沒想到,她所謂的周弈哥哥壓根不會再憐憫她。
「那你去S啊,你怎麼還沒去S。」
10
我鼓著掌慢條斯理地踏出房間門。
巴掌聲震天響,是我為這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由衷地贊美。
「嘖嘖嘖……好惡毒的男人,沒想到你也是個毒婦啊?」
我看著滿臉嫌惡的周弈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