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忍不住想哭。」
我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要抱抱嗎？」
他轉頭，鼻尖幾乎蹭到我發燙的耳垂。
「要……」
我盯著他襯衫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尾巴已經自發纏上他的腰。
裴聽潮抬手將哭到打嗝的我按進懷裡，柔聲。
白皙的指尖輕輕梳理我的尾巴。
「那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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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就好了。」
溫熱的吐息燙得我渾身戰慄。
「但是擁抱額度預支光了，明天可就一題都不能錯了。」
「啊？」
我迷茫地抬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窗外雨聲漸密，他低笑的聲音混著心跳震響耳膜。
5
我和沈聿開始了冷戰。
準確地來說，是他在刻意忽略我的存在。
但我是兩周後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因為裴聽潮給我布置了很多針對性的習題，我忙得連上廁所都要一路飛奔。
時間都被填滿，沈聿在我的生活中好像不知不覺淡出了。
直到學委登記舞蹈比賽參賽名額的時候。
林晚率先起身，站在講臺上拿了一張報名表。
最近，她都特意將長發編成芭蕾舞者般的花苞髻。
改短的校服裙擺隨著轉身漾出的弧度。
「雙人舞。」
她指尖點在報名欄上，轉身朝沈聿嫣然一笑。
「我想報名這次的雙人舞诶，因為聽說這次雙人舞的評委是星海舞團的ťù₄首席。」
前排女生興奮地扯了扯林晚的衣袖。
「哇，那這次要是拿了第一名，晚晚說不定能保送舞蹈學院吧？」
林晚擺了擺手，羞澀道。
「我哪有這麼厲害。」
「雙人舞很看默契的。」
「嗯……阿聿做我的舞伴好不好？我記得阿聿也會跳舞的。」
林晚打算走舞蹈藝考，如果能得到國內頂尖舞者的肯定，混個臉熟，那一定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沈聿忽然抬眼看我。
我有點蒙，不明所以。
半晌。
他移開視線，冷著臉將課本合上。
林晚臉色微變。
「怎麼了？阿聿。」
沈聿淡淡開口。
「沒問題。」
學委收好兩張報名表，直接就往外走。
我站起來。
「等下。」
椅子「唰」地擦過地面，發出短促的聲響。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學委疑惑地看著我。
「怎麼了？」
我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我也要報名。」
裴聽潮在看完我跳舞後，給我制定了一份錄取計劃。
現在是高二第一學期，還有兩年的學習時間。
在他的輔導下，我進步不少。
如果按這個速度穩步推進，我的總分大概可以達到年級前一百。
也就是有概率上重點一本。
但如果，我走藝考。
那我的文化分就完全夠用，甚至可以達到 211 的錄取要求。
因此，我也想把握這次機會。
看看自己的舞蹈水平是哪個層級。
空氣安靜了幾秒。
隨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林晚掩唇，詫異地後退半步。
「哎呀，疏星你怎麼想的？」
「雖然藝術平等，但是也不是沒有門檻。」
她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你是因為嫉妒我和沈聿搭檔，才故意要報名的嗎？」
「疏星，別置氣。」
「到時候多丟人。」
「阮同學，你找誰當搭檔啊？難不成是要和掃帚共舞？」
「畢竟她上次體育課跳山羊都摔進墊子裡了！」
那次，明明是林晚故意推了我一把，導致我失去平衡，在所有人面前出醜。
沈聿後座的男生怪笑著拍桌。
林晚笑嘻嘻地附和。
「我知道你在學校裡沒有什麼朋友，隻有阿聿理你。」
「但你們也隻是鄰居而已，和誰搭檔是他的自由。」
她故作驚訝，拔高了音量。
「不過，你不會是喜歡阿聿吧？」
哄笑聲更響亮了。
沈聿神色緩和了幾分，站起身朝我走來。
「阮疏星，你想讓我當你的搭檔可以直說。別幹這些讓人誤會的舉動。」
時隔兩周，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話。
「生氣歸生氣，我總不會不管你。」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笑容凝成虛假的面具。
「阿聿，你什麼意思？」
他沒搭理，顧自說下去。
「之前是我沒考慮周全，以後你離裴聽潮遠一些……」
我深吸一口氣。
「我不喜歡你。」
「我也不需要你做我的搭檔。」
「你們想太多了。」
沈聿僵住，臉色沉下臉。
「阮疏星，別太過了。」
我拿起圓珠筆，快速填好報名表遞給學委。
然後轉身看著林晚的眼睛。
「現在請你給我道歉。」
「造謠不用負責任是嗎？張口就來。」
「你不道歉，我們就去政教處掰扯清楚。」
所有人都習慣了我的小心翼翼，面對我此刻截然不同的強硬態度都被唬住。
林晚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又不想當眾丟面子。
「我，我沒有。」
「開玩笑而已。」
我想起裴聽潮這些天教我的話，認真道。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林晚朝沈聿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聿，你看她怎麼這麼小氣……」
沈聿推開她的手，將那張他從學位手裡抽出來的報名表懟到我面前。
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要和裴聽潮跳雙人舞？」
「怎麼，你有意見？」
後門被打開。
裴聽潮將奶茶遞給我，然後緩緩抬眼看他。
「不巧，我母親就是星海舞團的前任首席。」
「我ťŭ₄從幼兒園就開始練舞。」
「沒人比我更有資格，成為阮疏星的搭檔。」
林晚的表情出現裂痕。
「什麼？」
沈聿霍然上前靠近，課桌被撞得歪斜。
「阮疏星，你非要這樣氣我。」
裴聽潮攬住我的腰向後一帶，擋在我身前。
我踉跄著跌進他懷裡。
他溫熱的掌心隔著布料貼住尾椎，在我耳邊低語。
「剛剛做得很好。」
「遇到討厭的人，就應該反擊。」
我咬了一下嘴唇，Ţũ̂ₗ小聲。
「但是我儲備不夠了……」
「你讓我記的萬能懟人公式，我剛剛用完了。」
裴聽潮失笑，輕聲。
「乖。」
「你就說，讓他滾。」
沈聿SS盯著裴聽潮環在我腰際的手，喉結劇烈滾動。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於是我猶豫了幾秒，在裴聽潮鼓勵的眼神中。
字正腔圓地吐出一個字。
「滾。」
6
放學後，裴聽潮提出讓他媽媽現場指導我練習。
我下意識搖頭，緊張道：
「還是算了吧……」
「太麻煩ťů₊了。」
潛移默化刻在骨子裡的自卑又開始作祟。
「沒關系的，我媽媽看了你的練習視頻，覺得你是難得的好苗子。」
「都念叨好幾天了，讓你去我家吃飯。」
「真的沒關系嗎？」
「我怕我讓阿姨失望。」
畢竟我很多時候都是自己跟著網上的教程練，和專業水準相比肯定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我不擅長與人相處。
大多數陌生人帶給我的都是惡意，這讓我變得敏感寡言。
在人類社會，這是很不討喜的性格。
裴聽潮拿過我的書包，背到肩上。
「有我在。」
「我一直陪著你。」
我微怔，然後用力點了點頭。
裴家別墅的舞蹈房三面都是落地鏡。
紫粉色夕陽透過紗簾在柚木地板上織出粼粼光波。
我赤足踮起腳尖，有些僵硬。
裴母倚在把杆旁，笑得溫柔。
「再放開一些，不用緊張。」
「你做得很好。」
「對，再來一個八拍。」
一個旋轉，我失去平衡，下意識去扶黑框眼鏡。
站穩後，我本能看向裴母。
手指不安地摳著裙邊。
裴母走到我身後抽走鏡架，溫熱的指尖將我的劉海撥到兩邊。
鏡中的少女美得陌生。
腰長發如墨色綢緞垂落肩頭。
常年藏在鏡片後的眼尾天然上挑，淺色的瞳孔自帶流光。
五官立體，精致得像真人芭比。
「這樣才對。」
迎接我的不是預想中的批評，而是真摯的鼓勵。
裴母看向鏡中的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寶貝。」
「自信一些。」
她笑著替我盤發，腕間舒緩的檀香縈繞鼻尖。
「當年我懷小潮時總夢見月光下跳舞的精靈，以為自己一定會生女兒。結果是個小子，我那時候還很失落。」
「現在想想，精靈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我臉一下紅了。
第一次有人這麼誇我。
裴聽潮輕咳一聲，低笑。
「媽，你之前明明說夢見的是考清華的學霸。」
「還以此天天給我壓力，讓我不要辜負吉兆。」
「要你多嘴。」
裴母笑著用足尖去踢他小腿。
「去把《吉賽爾》的唱片拿來。」
裴母轉身握住我的腰肢，指尖隔著衣料傳來暖意。
「來，跟著我的呼吸節奏——」
黑膠唱片開始旋轉的剎那，裴母託著我的腰向上一提。
「想象自己是月光下的飛鳥。」
我本能地繃直足尖，月牙白的裙擺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完美！」
「還記得小潮三歲第一次立腳尖時，可是把手都撞壞了。」
她指著牆上的照片——年幼的裴聽潮打著石膏在把杆上劈叉，繃帶還系著蝴蝶結。
我噗嗤笑出聲，緊繃的肩頸終於放松下來。
裴聽潮咬牙切齒地把護膝塞給我。
「媽！說好不提黑歷史！」
「就要提。」
裴母配合音樂託舉我，動作輕柔得像託著初雪。
「小星，我和你講，他初中歲跳《胡桃夾子》時還摔......」
「所以呀，你真的很棒。」
「沒有能像你進步這麼快的。」
暮色漫進窗戶時，我的練功服已被汗水浸透。
我有些歉意。
「阿姨，太打擾您了。」
「我先回去了。」
裴母熱情地留下我吃晚飯。
「不打擾。」
「阿姨盼著你天天來。」
「去客廳坐會兒，等下嘗嘗阿姨的拿手菜。」
餐桌上，
我盯著盤中晶亮的糖醋小排，忽然想起自從爸媽去世後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了。
我也很久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吃飯了。
「怎麼了？」
裴母擔憂地用絹帕拭去我眼角的湿潤。
「沒事的，阿姨。」
「我就是有點想家人了。」
「小潮說你最愛吃甜的。」
她不停給我夾菜。
「以後天天來，阿姨給你做酒釀圓子，桂花糖藕……」
裴聽潮剝蝦的手一頓，故意開玩笑分散我的注意力。
「媽，你這是要改行當廚師？」
「我倒是想。」
「我就想生個閨女，現在讓我碰著這麼漂亮一個寶貝，我就樂意天天給她做飯。」
裴母親熱情地握住我的手，眼裡滿是心疼。
「小星，你不介意的話，搬來和我們住吧？」
「來當媽媽的女兒。」
「小潮和我提過你家裡的情況，律師說領養手續是可以辦……」
「不行。」
裴聽潮出聲打斷。
我有點沒理解他為什麼突然生氣，扯了扯他的袖口。
「裴聽潮，你怎麼了？」
「我，我不會和你搶媽媽的。」
裴聽潮笑得無奈。
「你瞎說什麼呢。」
「我當然希望能多一個人愛你。」
「隻是……隻是我們不能在同個戶口本上。」
「為什麼不能？」
「反正就是不方便。」
「好吧……」
裴母怔了怔，忽然笑得花枝亂顫。
「臭小子冷個臉，原來在擔心這個？」
她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行行行，反正以後上一個戶口辦也一樣。」
「媽！「
裴聽潮耳尖通紅，崩潰地捋了一把頭發。
疑似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
裴母卻笑得更大聲了。
7
這是我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一個月。
裴聽潮每天帶我回家蹭飯、補課、練舞。
裴母怕我晚上回家不方便，還專門給我收拾了一間臥室。
比賽那天。
裴母一大早起來給我熨衣服做造型。
「寶貝，你就是最美的。」
我在鏡子裡與她對視，笑彎了眉眼。
「我會加油的！」
比賽地點是市中心的大劇院。
自從我下車，路人的目光就都被我吸引。
班裡的同學都瞪大了眼睛，壓低聲音驚嘆。
「這是阮疏星？這也太美了吧！」
「救命，簡直建模臉，跟個 bgd 娃娃似的。」
「她這一打扮，還有校花什麼事兒。」
男女更衣室在不同的樓層。
裴聽潮將背包遞給我。
「等下我在一樓等你。」
「找不到路就問志願者。」
我認真點頭。
「記住啦。」
恰好有一個穿紅色馬甲的女生路過。
她熱心地朝我招手。
「你是參賽者嗎？」
「請出示一下參賽證。」
「更衣室在這邊，跟我來哦。」
我沒有懷疑，跟著她一路往深處走。
走廊越來越安靜。
「確定是往這邊走嗎？」
她笑了一下，在門前站定。
「這片區域隻有參賽者能進，所以人比較少。」
「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