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推拒:「這哪能行,雞蛋多金貴——」
「拿著!」林嫂子眉毛一豎,不高興,「你男人幫咱們幹了不少活,你也是個麻利的,小英子出嫁你掌灶,出了大力呢!前屋後房,互相幫襯嘛。」
「那就多謝嫂子了!我正愁家裡沒雞蛋,要S一隻老母雞呢!」
雞蛋還沒來得及放,李家大娘拎著一白布袋來了。
還在和李大娘嘮嗑,劉七嬸也來了。
終於將人送走,也讓大家打聽到了實情,我拾掇好東西回到灶間。
聽到侯老三噠噠噠跑出來。
不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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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哗啦——
「嗚哇——」
我:「……」
跑到侯老二屋裡,侯老三渾身湿答答地跪坐在地上哭,糞桶在地上滾,地面一攤水印。
尿騷味撲鼻。
嗯,侯老三被侯老二的尿澆了一身。
我攔住身後的侯小四:「小四,你去看著火。」
「嫂嫂——」侯老三張著大嘴哭著喊我。
侯老二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摳著床沿,低垂著頭,臉上又紅又青的。
我穩穩神,走過去想扶侯老三,橫豎下不去手。
「老三出去洗澡,鍋裡有熱水。」我撿起糞桶,又去把窗戶打開,「以後有事叫我,老三力氣小。」
「嗯。」侯老二從喉嚨裡擠出一聲來。
侯老三出去了。
我拎著糞桶往外走。
想著要不要讓他搬到我屋,讓這間屋子晾晾。
算了,讓他待著吧。
一會兒潑點皂角水。
我把侯老二扶出來,在堂屋安置好,又去做飯。
侯老三洗完澡,衣服洗好,兌了小半盆皂角水潑在屋裡。
真是亂七八糟的一晌午。
10
不知道侯老三的同窗哪裡知道的消息,紛紛拎著米面、補品前來看望。
連夫子也來了。
我說不上話,便縮在灶間做飯。
粗茶淡飯招待了,他們除了留下帶來的東西,還留了個人。
獵戶趙虎。
我擰著眉毛,看著他在院子裡轉悠,轉進二房,又走進堂屋,像是在逛自家房子。
我順手薅了根柴——手臂粗的一截木頭。
「你做什麼?」侯老三在堂屋裡吼。
緊接著響起侯小四尖叫:「不許打我二哥!」
我心裡一緊,握著木棒衝進屋裡。
侯老二被推倒在地上,侯老三趴在他斷腿上,侯小四S命抱著趙虎抬起的腿。
侯老三背上已經有兩個大腳印了!
我目眦欲裂!
火氣一下子衝上頭頂。
我大步上前,舉起棒子就打。
邊打邊喊:「救命啊!S人啦!S人啦!侯老三要被打S啦!」
侯小四機靈,扭頭往外跑,一邊大叫:「救命啊!有人要S我二哥!救命啊——」
高亢尖厲又慘烈的聲音傳出去老遠。
先激得村裡的狗狂吠起來,一聲兩聲,最後連成一片。
我以為趙虎在這種情況下定會先逃跑。
沒想到他反手抓住木棒,用力踹了我一腳。
肚腹劇痛。
我踉跄幾步坐在地上。
侯老三驚叫:「嫂嫂!」
他才挪開,趙虎直奔侯老二。
什麼仇什麼怨,他竟然奔著侯老二的腿去的!
他是要侯老二真正殘廢啊!
好在侯老三反應快,扭轉身體撲過去將趙虎撞開了。
我顧不得疼,爬起來衝過去扯住趙虎的頭發。
「放開!臭婆娘!」
他扇了我一巴掌。
我頓時眼冒金星。
我沒松,甚至更拽緊了幾分:「休想!」
「松手!松手!讓你松開!」
又是幾巴掌打來。
臉上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裡嗡鳴陣陣。
我S咬著牙,就是不松手。
「嫂嫂!」
有人叫我,好像是侯老三,好像是侯老二,我聽不真切。
趙虎急於掙脫,對我拳打腳踢。
我突然想起上輩子我被他打S的慘狀來,也不知道哪裡生來的力氣,騰出一隻手,狠狠扇出一巴掌。
我像瘋了一樣,尖叫著又抓又打、又咬又踢。
如果我要S,我一定要拉著趙虎下地獄!
我不怕他!
我不怕他!
我才不怕他!
我是被拉開的。
腦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
好不容易清明一些,看到屋裡擠滿了人。
趙虎鼻青臉腫被村裡幾個大漢壓著跪在地上。
有人正拿著繩子捆他。
我噌一下站起來。
趙虎聽到動靜,猛地扭頭看過來,驚恐萬分地往後挪。
「侯家媳婦兒。」村長砸吧著旱煙,警告我,「我們這就將人捆了送到官府去,你別動手了。打S人,償命的。」
我掃了眼眾人,個個看我的眼神都有幾分懼怕。
抹了把臉,我道:「我去給大家燒點茶水。」
「不勞煩了,你好生歇著吧。」林家嫂子把我按著坐下,「你這家裡頭裡裡外外還要收拾,我們這就走了。」
我木愣愣坐下,還有些回不過神。
倒是倆小的忙裡忙外,道謝送客,一下子像是長成了大人。
等人走完了,村長還拿走了侯老二寫的狀紙,天已經黑了。
倆小的緊緊依偎著我,侯老二坐在八仙桌另一方。
屋裡靜悄悄的,黑咕隆咚的。
誰也沒說話。
但是惶惶不安。
夜風舒爽。
我打破了寂靜,摸著侯老三的背:「受傷了沒?」
侯老三搖頭:「沒有。」
我又問侯小四:「你呢?」
「沒有。」
我轉向桌子對面,面容看不甚清晰的侯老二:「老二,你腿怎麼樣?可有傷著?」
話音落下,屋裡一時陷入寂靜。
我的心不由得揪緊。
該不會……
好一會兒,才聽他冷冰冰一聲:「未曾。」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顫顫起身:「你們坐一會兒,我去煮飯。」
最終,因為手抖得不成樣子,渾身虛軟,隻煮了一點白稀飯。
這頓飯,誰也沒吃多少。
11
好幾天都心有餘悸。
倆小的蔫頭蔫腦的,沒有精神,也不出去玩兒,整天待在屋裡,不是挨著他們二哥,就是貼著我。
侯老二不知道是不是嚇著了,整個人陰沉得很,好像誰欠他八條命似的。
不過挪了一下他的書,他直接把桌上的東西全揮地上,寒聲道:「別動我的東西,出去。」
我麻溜出去了,生怕遲一步他就動手S人。
趁他睡覺,我偷摸進去把屋裡亂扔的東西收拾好,又偷摸退出來。
端進去的飯他也沒吃,經常坐在床上發神,好像魂兒被妖精吃了一樣。
這麼半S不活的,讓人著急。
我試探著問:「老二,我扶你去外面曬曬太陽?」
他扭臉,眼神幽冷:「這麼大太陽,曬S我?」
我:「……」
我想了想,繼續道:「那,去堂屋看會兒書?你這馬上就要考試了,多溫習幾遍?」
侯老二不僅眼神冷,聲音更冷:「考試考試考試,整天就是考試,沒別的可說了?」
我:「……」
這人怎麼陰陽怪氣的?
我閉嘴,轉身走人。
他挺精神的,不需要我做什麼。
「回來。」
我頭也沒回:「我忙著呢,沒空跟你耗。」
侯老二:「……」
我還是沒骨氣地回去了,杵在門口問他:「什麼事?」
他抓緊筆,沒看我:「那日,你拼命救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你是侯老二,所以救你啊。」
他回頭:「如果,我不是侯定澤呢?」
他的問題可真奇怪。
「你不是侯老二我救你幹嗎?我可沒那麼善心——」
「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突然提高聲音,扭回頭去。
一個側臉,也能看出他的憤然。
我眨眨眼。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對我這般就算了,對倆小的也這鬼樣子。
今天陰天,侯老三和侯小四把他們二哥扶出來坐坐。
侯老三想逗他二哥笑笑,拿狗尾巴草掃他鼻子,他一把搶過扔了,冷喝:「煩不煩?」
這我不能忍。
他被那趙虎打,兩個丁點大的孩子為了護他,簡直豁出命去了。
要不是倆小的阻攔,他腿早廢了!
他這是在幹什麼?
瘋了嗎?
「你發什麼瘋呢?」
我曬著簸箕裡的豆橛子,斜眼看他:
「你隻是腿傷了,還傷著腦子了不成,人家怎麼惹你了,你罵人家煩。
「整天陰著個臉,家裡誰欠了你錢不成?這還沒中狀元就端上了,當了官不得把我們這些草民打S啊?
「讀書讀傻了嗎?還是那趙虎其實打壞了你的頭?你——」
「別說了!」他冷瞪著我呵斥。
嘿!還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我啪一下扔了簸箕,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侯老二!你衝我發什麼火!老娘招你惹你了?你腿斷了,都是老娘給你端屎端尿,吃的喝的送到你手邊上,扶著你進進出出,生怕你磕著碰著,你吼什麼吼?」
「我——」
「老三為了護著你,都豁出命去了,你好意思罵他!讀書人金貴,全家人捧著你顧著你,你還發脾氣!這家待不下去你別待!滾回你書院去!」
「你——」
「我什麼?你要說什麼?老娘今兒好好聽聽,你對老娘有多大意見!」
侯老二瞪著眼,張口結舌,恨恨扭頭:「我說不贏你!」
倆小的看看我,又看看侯定澤,默默蹲著撿掉在地上的豆橛子。
我胡亂把東西曬在地上,一手一個,拉著倆小的進灶間:「走,別理他,讓他一個人在這裡生悶氣,氣S他!」
走到一半,我回去把他那根當拐杖的木頭拿走了。
「陳儀秀!」
「叫魂呢!」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聽不懂,但絕對不是好話。
所以我決定中午不給他送飯,也不扶他進屋!
下雨就淋S他!
出太陽就曬S他!
我在灶間擇菜,侯老三悶悶地坐在灶前燒火。
侯小四挨著我,情緒低落,悶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我:「嫂嫂,二哥,是不是,很討厭我們?」
我愣了:「為什麼這麼想?」
「以前二哥總是抱著我,給我講書裡的故事,會給三哥做木頭玩意兒……」她皺眉回想著,「二哥雖然和以前一樣,可是,又很不一樣,他好像……不太喜歡了……」
我回想起剛嫁到侯家時,每次侯老二回來都會帶點什麼小東西給倆小的。
倆小的興奮地撲上去,他還會蹲著一手一個攬在懷裡,說好一會兒話才進屋。
他會拿著書讀給倆小的聽,也會拿木頭、草莖做點什麼玩意兒。
而現在,倆小的撲過去,他隻是溫和地笑著摸摸他們的頭,還會找借口把纏著他的倆小的支開。
好像,確實不那麼親近了……
我放下菜,將小四摟進懷裡:
「你二哥忙著溫習書,準備考試呢!
「考試很重要,關乎你二哥的前途,所以咱們應該好生支持他才對。他考好了,當官了,你們的日子才更好過一些。」
我看看侯老三:「可不能這樣想你們二哥,他知道了,多難過啊。」
侯小四皺著小眉毛,好像並沒有開心一點:「嫂嫂,不管二哥變成什麼樣,他都是我們二哥,我們也會好好照顧他。」
侯老三默默點頭。
這小大人的語氣……
我被逗笑了。
我揪揪她的鼻子:「知道!你們那天多勇敢啊!要不是你們在,你們二哥的腿就要被壞人打斷了!你們二哥不知道多感動!」
突然一聲悶雷炸響。
我和倆小的面面相覷。
「嫂嫂……」侯小四飛快看一眼外面直挺挺坐著的侯定澤,「二哥他……」
我嘆了口氣:「你們看著火,我扶他進去。」
我大步走到他旁邊,二話沒說拉起他一隻手橫過脖子,徑自將人撐起來。
他沒反抗,但嘴是真犟:「不是讓我自己氣S嗎?」
「看在老三和小四面子上才扶的,你可別多想!」
「不用你扶!」他開始掙扎。
我用力抓緊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箍緊他的腰,沉聲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這兒,順帶踩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