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面無表情的接了上一句:“我不想知道,反正王上也沒把我們當人看。”
她轉頭就走,腳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片刻就在濃重的夜色裡化成一個渺小的白點。
回京後,正值太後壽辰,父親巧妙的提及江寧。
而江寧實則是替太後的女兒遠嫁,太後可能多少有些愧疚,當即答應了我嫁入晟王府的請求。
這本是意料之中,但一想到前世江寧也是用這種手段。
在我生不如S的時候,她不費吹灰的之力的踩著我的屍體上位。
我就頓時覺得無比惡心。
正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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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北疆的蕭條,晟王府張燈結彩,賓客圍在門口。
我坐在顛簸的花轎裡,遠遠的,便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高臺上:
那人戴了朱紅的烏紗帽,眼角狹長飛起,燭光在鼻梁照出褐色的三角,薄唇淺笑,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
侍女告訴我,那便是晟王——楊頤。
我看著他那如畫的眉眼。
前世他是北疆之戰的主帥,在破城被俘虜後,他寧S不屈,跳江而亡。
很小的時候,他在一場宮宴落水,江寧在一旁假裝睡覺,隻有我跳下水池救了他。
為了還受了父親的責罵,因為未出閣的女兒是不可以和外男接觸的。
除此之外,我對他沒有任何別的記憶。
隨著媒婆的一聲:
“送入洞房!”
我心裡猛然一抖,下一秒就感覺手中的紅綢驟然收緊。
我硬著頭皮前進,直到聽見“吱呀”一聲門響……
我感受到一股極為炙熱的視線,透過蓋頭,好像看見晟王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心裡頓時有些打鼓。
不過他適時的移開了視線,輕咳道:
“等久了吧,你餓了嗎?我讓小廚房給你做了湯。”
還沒等我說話,他就真的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上來。
香味直衝天靈蓋,我從早上餓到現在的肚子瞬間叫了起來。
我突然及其不理解,有夫如此,江寧為何要和侍衛藕斷絲連?
楊頤輕笑一聲:
“哎呀,你看我,忘了挑蓋頭了。”
他說著就拿旁邊的喜秤。
隨著蓋頭一點點被挑起,我的視線從靴子,褲子,再到衣袍……
突然外面傳來突兀的敲門聲:
“殿下,殿下,不好了,良娣心悸犯了,正喊您呢!”
我聽見楊頤似乎有些為難,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音音,我去去就回,你放心,今日是你我大婚,我一定會回來過夜。”
面對一屋子冷氣,我隻是叫侍女秋棠關上了門。
秋棠忿忿道:
“還丞相之女呢!沒半點教養!”
原來是丞相之女,怪不得楊頤方才面露難色。
我慢慢的舀著雞湯,許丞相屍位素餐多年,前世破城,他更是第一個投敵。
想起前世他擠著一臉臃腫的肥肉,笑得像條討好主人的狗,我就一陣惡心。
如此功不可沒的人,我就先會會他的女兒。
楊頤雖承諾會回來,但直到清晨都不見蹤影。
次日晨宴上,張昭訓搖著扇子輕笑:
“許妹妹深得殿下寵愛,就是皇後娘娘來了,她也敢避而不見,娘娘就別等她了。”
這句話既諷刺了我,又挑起了我與許良娣的矛盾,可謂是一箭雙雕。
可見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若是江寧在這,肯定又要假裝忍氣吞聲,勞煩別人替她出頭了。
我冷笑道:
“因為殿下的寵愛敢對皇後不敬?妹妹的意思是說殿下不孝嗎?”
張昭訓噎了一下,訕訕的低下頭,卻小聲嘟囔:
“神氣什麼,還不是新婚夜守空房……”
“你……”
我旁邊的秋棠剛想反駁,我就衝她搖了搖頭,笑道:
“妹妹說笑了,許妹妹心悸突犯,此等大事,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合該讓殿下去看看。”
晟王妾室眾多,且都是家世顯赫。
張昭訓被下了面子,又聽著我故意抬高許良娣。
當即撇著嘴說:
“呦,此等大事?那是不是咱們整個晟王府的人都要去看她啊!”
“此話在理!那咱們就去看看她!”
張昭訓瞬間僵在了原地。
我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就等你這句話了。
這樣我就可以假裝是被逼無奈才去找事的。
我領著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往許良娣院裡走。
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的聲音:
“娘娘,咱們不去真的好嗎?”
“啪”裡面傳來清晰的巴掌聲。
“去什麼去,輪得到你來教育我?我早晚是正妃,跟她請的什麼安?”
“那娘娘這藥?”
“拿走拿走,我又沒病喝什麼藥!”
眾人都聽的傻了眼。
5
丫鬟的腳步聲逐漸逼近,而我率先推開了門。
許良娣嚇了一跳,差點從軟塌上滾下來。
我一把搶過丫鬟手裡的藥,笑道:
“許妹妹,有病不喝藥怎麼行呢?”
許良娣眼珠轉了轉,理不直氣不壯的說:
“誰說我不喝的?我剛要喝呢!你這S丫頭端走幹嘛!”
那丫鬟顯然是在她手下受了不少N待。
沒有人甘願被罵,一定會有怨言。
於是我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有什麼便說。
丫鬟淚眼朦朧的看了我一眼,猛地轉身喊道:
“我雖為奴,卻也是活生生的人!你對奴婢們是非打即罵,今日我便說了,你根本就沒病,你是裝病奪寵,欺騙晟王殿下!”
有丫鬟這番控訴,在場所有人也皆為證人。
許良娣嚇得臉都白了。
我笑著衝侍衛擺了擺手:
“許良娣目無宮規,膽敢為了爭寵欺騙殿下,論律當罰,打二十大板,月例減半已示懲戒。”
我轉身就往外走,不由得想到許丞相如此精明的人,居然養了一個比江寧還蠢笨的女兒。
看來不足為懼。
伴隨著許良娣S豬似的尖叫,一隻怪模怪樣的鳥兒落到了我的手臂上。
正是我送給朵蘭傳信的那隻。
我激動的取下信箋,卻沒有我要的地圖。
隻有一串地址。
我認識這個地址是邊陲的一個小鎮,因為送江寧出嫁時曾在此地留宿。
可朵蘭為什麼不直接按約定給我,非要讓我去這裡呢?
因為有著前世相處的記憶,我從心底不願意相信朵蘭會害我……
我從出生就被江寧害S了親娘,維護了她一輩子,到頭來被她算計受盡折磨,又被她親手SS。
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讓我重活一世。
想到這裡,我心一橫。
不管怎麼樣,地圖我是一定要拿到。
不然就算我僥幸苟活,下輩子也會被萬千冤魂拉下地獄。
等到了傍晚時分,我換了一身小廝的衣服,佯裝跟著隊伍出門買菜。
到了門口無意間看到兩個丫鬟竊竊私語:
“聽說殿下病了,所以今天茶會取消了,不過怎的不見太醫過來?”
“我也覺得奇怪,大門那邊還加了守衛,剛才小翠想出去都被轟回來了。”
他病的實在太突然,院裡守衛又加強。
我心裡不住的打鼓,莫名的緊張起來。
出了宮門趁著其他人闲聊的空檔兒,我悄悄躲進了一個巷子裡。
等人都走光了我才攔了輛馬車,向與朵蘭約定的地方前進。
邊陲不比盛京,到了晚上人煙稀少,陰森森的瘆人。
我裹緊了衣服跳下馬車,一眼就看到渡口圍觀的一群人。
剛想去看看,突然就被一個人從背後捂住了嘴巴,力道之大險些折斷我的脖子。
我驚恐的瞪大眼睛,那人貼在我耳邊輕輕道:
“噓,別出聲。”
我一瞬間停止了掙扎,腦袋“嗡”的一聲。
這聲音太過熟悉。
居然是本該臥病在床的晟王殿下。
楊頤離我近在咫尺,他溫熱的呼吸盡數噴散在我裸露的脖頸。
我被他拽進一個昏暗的巷子裡,強烈的窒息感令我不住的掙扎。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奇了怪了,明明見他跑進來了,人呢!”
“別著急他跑不了,告訴弟兄們抓活的!”
說話的兩個人離我們隻有一堵牆的距離,四周寂靜一片,連心跳聲都能清晰的聽見。
直到腳步聲遠處,楊頤才放開我。
我慌張的退後一步,趕緊大口呼吸。
楊頤看著我皺了皺眉,沒有問我為什麼在這裡,而是說:
“這裡太危險了,你趕緊回去……”
我沒功夫和他周旋,索性索性開誠布公:
“我若是貪生怕S,今日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話音剛落,楊頤居然順著牆壁滑了下去,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我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腹部居然有一道還在淌血的傷口。
眼看他呼吸越來越弱,而朵蘭現下還在客棧等我。
我無法帶他去客棧,又不能丟下他不管。
這時我突然摸到了口袋裡的木鳥。
為了躲開追兵,我咬牙把人託到了一所廢棄的院子。
這院子是前世我為數不多的樂園,離北疆很近,就算被發現也能很快跑回去。
朵蘭風塵僕僕的推開門,我正手足無措的看著床上昏S的男人。
“起來,這點小事也辦不好!”
朵蘭一把推開我,先扯下酒壺撒到短匕上,而後撕開了楊頤的裡衣。
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裡,楊頤疼的瑟縮了一下。
“按住他,別讓他鬼哭狼嚎。”
我立刻把他勒在了懷裡,朵蘭點點頭,利索的手起刀落,把腐肉一點點剔除。
不一會就收拾好了傷口,還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看著楊頤沉沉的入睡。
我轉身關上了門。
6
朵蘭坐在臺階上,寂靜的風吹拂著她的發梢,她說出了一句讓我瞠目結舌的話:
“王上已經決定發兵了,現在城裡已經不讓隨意進出,到處都是裝壯丁的。”
“現在?怎麼提前……”
我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對趕忙閉嘴。
前世我在嫁過去三年,單於才起兵謀反,難道一切都改變了?
朵蘭沒有察覺,她一向直言,又自顧自的說:
“王上陰狠毒辣,我們不願再效忠於他。”
她從懷裡掏出一張揉皺的紙,正是我要的地圖。
“還有些小路我還沒有錄完,你救了我哥哥,這算我欠你的。”
“今夜邊陲動蕩,有王上的人在此巡邏,我們一行人躲在客棧,如果你願意收留他們一晚,我拼S也會在發兵之前錄成完整的地圖。”
我拿著還存有餘溫的紙。
這樣一張輕飄飄的紙,盛著多少人的姓名。
月光下,朵蘭的臉讓我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看著她如此堅定的神情,我仿佛清晰的聽到她說:
“夫人別怕,今晚我就是豁出命去,也會把藥給您求來!”
混了雨水的聲音穿透了時空,不知道是回答前世的她,還是現在的她,我笑道:
“朵蘭,你的命也很重要,這就夠了。”
我給了朵蘭一封親筆信,告訴她去一個小鎮找江蘅。
江蘅是我同胞的兄長,他十八掛帥,戰功赫赫。
前世為了江寧抗旨,差點領兵逼宮拒絕妹妹和親。
可江寧非但不感恩,還一臉平淡的說:
“和親是我的榮幸,哥哥為何要阻我?”
江蘅為此失了軍心,絕望之下選擇歸隱。
但前世破城之時,我分明看到他高舉旗幟,即使萬箭穿心。
也不曾放下手臂。
兄長,這一世,我們都不會S。
該S的人,隻有她。
送走朵蘭後,我看著床上面色潮紅的男人,疑心他會不會發熱了?
剛想查看一下,昏睡的人突然卻抬手把我往下面一拽。
我猝不及防的跌近他懷裡,晟王睜開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睛,喃喃道:
“長生天,你來救我了……”
隨著她抬手的動作,一個青色的荷包從她袖口甩出,“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一張染了墨的紙露出一角,旁邊散出幾朵梅花。
我突然覺得這個物件有些眼熟,正當我想仔細查看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
步調整齊有規律,是經過訓練的軍隊。
我把荷包塞進懷裡,利索的吹滅了蠟燭。
晟王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我屏息凝神,這時院裡傳來叩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