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不到,你別想了。」


 


「哪裡的鞋這麼稀罕?」


 


謝惟將原先的鞋和沾血的外袍扔下了懸崖後追了上來。


「我做的,僅此一雙。」


 


「沒想到你還會做鞋。」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呢。」


 


「比如?」


 


「比如現在還不抓緊下山的話,我們可就要留在這裡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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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了下他的手肘,故意走快了些。


 


謝惟身形比我高出許多,沒幾步就追了上來。


 


落日餘暉下,人影交纏。


 


地面上,謝惟肩上背了兩個包袱,與我並肩而行。


 


39.


 


離開的路途沒有想象中輕松。


 


謝惟暈船,我暈車。


 


一路上不是我伺候謝惟,就是謝惟伺候我。


 


舟車疲憊,終於到了蒼梧。


 


蒼梧與匈奴交接,謝惟回京前就一直駐守在這裡。


 


他對蒼梧很熟悉,很快就給我換好了身份。


 


我改名為姜好,他則改為程榛。


 


他給我臉上貼了個疤,我往他臉上畫了個胎記。


 


改頭換面後,最重要的就是容身之所。


 


我本沒打算和謝惟住在一起,可他說蒼梧畢竟是邊城,龍蛇混雜,最好還是住在一個宅子裡比較好。


 


蒼梧不比京城,建宅注重的點不同,而我和謝惟要求又多。


 


一是不能和鄰舍挨得太近,容易泄露身份。


 


二是至少有兩個院子,方便我和謝惟分開住。


 


三是要清淨些,最好離城門近。


 


一日下來,才勉強相中了一間。


 


牙人見我們付錢爽快,笑得合不攏嘴。


 


「帶二位看了這麼久的宅子,還不知二位是為何來的蒼梧?」


 


「家中生意難做,所以想來邊城跑跑新的買賣罷了。」


 


見謝惟接得滴水不漏,躲在他身後的我才松了口氣。


 


「說起來這蒼梧近年的太平還得多虧了咱們五殿下,將那匈奴人打得屁滾尿流。早些年,平常百姓可不敢隨便來蒼梧,亂得很吶!」


 


謝惟笑著點點頭,沒有接話。


 


「那今日我們就在此住下了,還勞煩你將銀子交給屋主,早日送新的屋契來。」


 


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趕路,今日又看了一天的宅子,我早就困得不行,巴不得立刻將牙人送走然後倒頭睡個飽。


 


「客氣客氣。」牙人欲言又止,看向謝惟。


 


「還不知二位是何關系,我該如何稱呼這位……」


 


說著,牙人又看向我。


 


我與謝惟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兄妹。」


 


「夫妻。」


 


話音落下,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答案。


 


「夫妻。」


 


「兄妹。」


 


答案依舊沒有統一,且顯得更詭異了。


 


我瞪了謝惟一眼,忙解釋道:


 


「其實我們是……」


 


「明白明白,既是兄妹,又是夫妻。」


 


牙人一臉「懂的都懂」的神情,「背井離鄉,總歸是不容易。二位放心,我做牙人這麼多年,從不多嘴。我不打擾二位休息了,屋契辦好就會送到府上,告辭。」


 


說完,牙人一溜煙似的走了,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我們。


 


40.


 


「都賴你!好端端的說什麼夫妻?現在好了,人家以為我們是什麼不倫之戀呢!」


 


謝惟吃驚,「我後面都按你說的改了,是你自己又說的夫妻。」


 


「你放心,蒼梧來來往往的人多,不會有人亂嚼舌根的。」


 


或許是看我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他轉而安慰我。


 


「事已至此,隻能是這樣想了。」


 


「我去睡了。東邊的院子留給你,那個大。還有啊,這是一半的買房錢,我不想佔人便宜。」


 


「去東邊吧,西邊的近市集,清晨就會開始吵。」


 


謝惟將我拉了過來。


 


「那你呢?你不嫌吵嗎?」


 


「行軍打仗,再吵也能睡得著。」


 


謝惟說著,將迷迷糊糊的我扶進了院子。


 


「別睡太久,等下還要吃晚飯。」


 


「不吃了,蒼梧的東西都不合我胃口。」


 


......


 


我夢到了前世還未出嫁時,還傻乎乎地被謝慎騙的時候。


 


我帶他去吃餛飩,吃了很多碗都吃不飽。


 


抬起頭,卻發現對面坐的人不知何時從謝慎變成了謝惟。


 


他一改往日那副欠揍的樣子,正深情地看著我笑。


 


......


 


醒來時發現一切都變了樣,眼前是帳頂,屋內隻有我自己。


 


唯獨嗅到的氣味同夢境有關,是熟悉的,餛飩小攤的香味。


 


我疑惑地起身,被香氣釣到門處。


 


推開門,院子的石桌上放著一盤餛飩。


 


再往旁看,謝惟正拿著碗筷朝我走來。


 


「時候剛好,吃飯了。」


 


我松了口氣,暗暗感慨還好方才的是夢。


 


「餛飩你做的?」


 


「嗯,」謝惟點頭,「不是你說蒼梧的東西不合你胃口,想吃京城的餛飩?」


 


「你還說我痴心妄想呢。」


 


我坐到碗前,看著熱氣騰騰的雲吞,依舊覺得很不真實。


 


「對旁人來說可能是,但我不一樣,我的廚藝你還不放心?」


 


「那我就來試試,味道如何。」


 


「試就試,喏。」謝惟將勺子遞給我。


 


連著湯滿滿一口,鮮香無比。


 


和京城那家一模一樣,就連湯裡的魚鮮味都完全相同。


 


「我想到了,你可以在蒼梧賣餛飩!」


 


謝惟險些沒將吃進去的餛飩吐出來,「虧你想得出來。」


 


「我都想好了,我呢就在你旁邊擺攤賣香囊。」


 


「我的香粉配方加上繡工,在這邊城,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謝惟將盤裡的餛飩全倒進我碗裡,「我不賣。」


 


「為什麼?以你的手藝,肯定能賺很多錢的!」


 


「做飯養你一個還不夠我受的?」


 


「謝、惟!」


 


「哎,我在。」


 


「......」


 


41.


 


雖然謝惟拒絕了我,但賺錢的事我也不需要人陪。


 


第二日我就信心滿滿地採購了一堆香料和布料,於是買完菜回來的謝惟差點沒地方下腳。


 


「守財奴轉性了?」


 


「這叫進貨!」我糾正他。


 


「進貨,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些是西域遊商賣的香料吧?」


 


謝惟指著桌上的那一堆香料問我。


 


「我這不是想著結合一下,說不定能改良出新的香粉配方。」


 


我拆開一袋遞給謝惟,「你聞聞看?」


 


「什麼味啊,太奇怪了。」


 


謝惟嫌棄地推開。


 


「不知道啊,我每樣都買了一些,這個還是那個商人特別推薦的,他說我已嫁人,買來用最合適不過了。」


 


謝惟疑惑地接過手,待看清上面的胡文後忽然臉色大變,急忙將香料包好。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謝惟嘆了聲,無奈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隻覺得頭有些沉,晃了晃後人甚至有些發熱。


 


「我又看不懂胡文。」


 


「這是催情香……」


 


話音被吻截斷,反應過來時,我才發現已經不受控制地仰頭吻住了他。


 


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散。


 


肩被他扶住,維持著一臂的距離。


 


「我現在知道了。」


 


我低下頭,隻覺得渾身發燙,尤其是臉頰。


 


雙手緊緊絞著,生怕自己又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謝惟又嘆了聲,將我的雙手分開。


 


「絞著不疼嗎?」


 


「隻聞了一點,應該沒什麼大礙的,你是女子,身子弱些,所以可能一時反應太大。」


 


「我去給你打點冷水洗洗臉,清醒了就好了。」


 


「麻煩你了。」


 


催情香的香味早已散去,被謝惟握住的手卻依舊燙得厲害。


 


「你還是先松開我吧,我怕我等會兒又要做出些過分的事來。」


 


我掙脫開謝惟的手,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


 


隻聽上頭傳來一聲輕笑,「我倒不在意,反正更過分的你也做過。」


 


經過上次一事後,我再也不敢亂搗鼓西域香料了。


 


老老實實用回原來的香粉配方做香囊,許是蒼梧偏遠,大家覺得我做的香囊新鮮,來光顧的人不少。


 


每日出攤加上做香囊,日子一下子忙了起來。


 


謝惟則每日圍著爐灶忙,常被鄰裡笑他是「賢夫」。


 


皇帝老兒和我爹娘找到我們的那天恰巧是我和謝惟離開一年的日子。


 


我正啃著謝惟烤的羊排,謝惟則在給我盛魚湯。


 


「老五!」


 


「阿淼!」


 


「假S脫身,真是朕的好兒子!」


 


「為何要這般胡鬧?」


 


......


 


我和謝惟互相給對方夾菜,全然無視他們的質問。


 


「這豬蹄我燉了很久的,你最近熬夜繡香囊,多補補。」


 


「你也吃,這羊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這湯如何?要不要再加點胡椒?」


 


「味道剛好,下次試試加點豆腐?」


 


「本來想的,今天賣豆腐的竇二娘家中有事沒出攤,所以沒買成。」


 


「不會是她那沒良心的爹娘又來發瘋了吧?」


 


「多半是。」


 


......


 


眼前三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連情緒都凍結了幾分。


 


他們似乎對於我和謝惟的冷漠很意外,見我們不應,又繼續著:


 


「匈奴人屯兵塞外,你本應上陣S敵,如今卻在這裡拿著鍋鏟圍著灶臺轉!」


 


「朕對你太失望了!」


 


皇帝老兒說得激情澎湃,隻見謝惟一臉嫌棄地站起身:


 


「說話斯文點,口水噴我飯菜上我們還吃不吃了?」


 


我看著皇帝老兒黑透了的臉險些沒噎著,忙喝了一口魚湯。


 


見謝惟油鹽不進,皇帝老兒開始給我爹娘使眼色。


 


「阿淼啊,即便你再生氣,也該鬧夠了。」


 


「是啊,你害的阿梨的嫁妝裡摻了赝品,險些讓她與三殿下生了嫌隙。蘇府的名下的鋪子也都虧得一幹二淨。現在你寧願在這裡賣香囊也不願回京,是想逼S我和你爹嗎?」


 


42.


 


手邊的茶水被謝惟掃落,嚇得他們連連後退。


 


「赝品是我送的,嫁妝是你們貪心才將赝品放進去的。」


 


「她對逼S你們沒興趣,想逼S你們的是我。」


 


「混賬!你可知你險些連累了老三?」


 


皇帝老兒氣得胡子都歪了,「因為這樣一個女人殘害手足,罔顧家國大義,你信不信朕今日就S了她?」


 


拍桌聲起,士兵魚貫而入。


 


刀鋒還未靠近就被謝惟用羊骨打開,「我看今日誰敢擾我們吃飯!」


 


屋檐上的聲響奪去了眾人的注意力,隻見弓箭手早已挽弓待命,直指不速之客。


 


謝惟將我拉起,順帶著將飯桌推到一旁。


 


「慢慢吃。」


 


說著,他又將最肥美的魚腹肉夾到我碗裡。


 


「謝惟。」


 


我拉住他的衣袖,瞥了眼不遠處正氣頭上的皇帝老兒和我爹娘。


 


「放心,蒼梧可是我的地盤。」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想說,這麼大一桌菜我吃不完,早點忙完回來吃。」


 


「你想多了。」


 


「豬蹄快燉好了,我去看火而已。」


 


這頭話音才落,院子裡又來了一堆人,比先前的更多。


 


皇帝帶來的兵很快就被請了出去,他和我爹娘頓時泄了氣。


 


「你……你屯兵自重,如今還想弑父造反不成?」


 


他指著廚房,但因脖子上架了刀並不敢亂動。


 


「弑父?S你都嫌髒了我的菜刀。」


 


熱騰騰的豬蹄被謝惟端上桌,和黃豆一起燉得軟爛。


 


「那你想做什麼?」


 


皇帝的氣勢又弱了幾分。


 


「自然是讓你們閉嘴,別吵我們吃飯了。」


 


謝惟擺擺手,示意他們將皇帝和我爹娘帶走。


 


「城中囤糧不多,軍餉又遲遲發不下來,別給他們吃太多,餓不S就行。」


 


43.


 


隨著人潮散去,原本熱鬧的院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埋頭吃著碗裡的飯菜,不知道該說什麼。


 


玩笑說夠了,正經的話卻開不了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頭是因為想盛一碗豬蹄,還險些撞上了謝惟的手。


 


匆忙往回收,結果撞上了砂鍋。


 


「嘶——」


 


我沒忍住,疼得輕呼出聲。


 


手被他拉了過去,「躲什麼?我還會跟你搶嗎?」


 


打湿的手帕敷了上來,指腹撐著我的手掌,上涼下熱,竟讓人覺得煎熬。


 


「忍一忍,我現在出去買燙傷膏。」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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