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這麼鬼鬼祟祟幹什麼,好像你跟我偷情一樣。」
「你少胡說八道。」
「想我沒?」
「神經病!」
「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我天天要幹活,誰跟你一樣那麼多闲空。」
「幹什麼活?」
「你這輩子都不會幹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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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他就帶著一車人,找到了她家。
到她家時,她家鎖著門。
打聽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她在地裡。
找到她時,她正跪在地裡撕玉米棒子。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玉米。
也是第一次見到那麼能幹的她。
他永遠記得,她見到他時,局促而又尷尬的樣子。
臉紅得跟傍晚的火燒雲一樣。
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他學著她的樣子,一口氣撕了二畝地,累得直接躺在了玉米杆子上。
泥土和玉米杆的汁水弄髒他幾萬塊的衣服,他想他的一件衣服都比她家所有地的收成要貴。
他真是瘋了。
但一偏頭看到她的樣子,他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又幹了二畝地。
她爸媽問他們是誰。
他搶答說:「是學校布置的勞動任務,下鄉幹活!不收費,純幹!」
把她逗得噗嗤笑了出來。
她低頭說了句神經。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家地很多,把他那些狐朋狗友累得起不來,花了三四天才幹完。
晚上朋友都回了家,他們嫌棄農村髒亂,不願意待著。
隻有他S皮賴臉地留在她家。
晚上,他躺在房頂,看著黑夜中的星星。
想著屋頂下的屋裡的她。
他的心跳就一下一下地變快。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好多蚊子,給我弄點蚊香來。」
「不要,讓你不要睡房頂,你非要睡,活該!」
她嘴上說著絕情的話,但還是給他送了蚊香過來。
她穿著白色的棉質裙子,見到他時又禁不住臉紅,月光照在她身上,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好在她看不見他深夜滾動的喉嚨。
她點了幾次蚊香都沒點著。
他從她手中接過打火機:「你幫我擋著風。」
她聽話地用手幫他擋風。
凝白的額頭就在他眼前,隨著清淺的風飄來幾許沐浴露的清香。
他終究是沒忍住,親了下她的額頭。
她嚇得驚呼,他急忙捂住她的嘴。
她瞪著一雙杏眼望著他,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她膽子小,怕驚擾家人,那一巴掌打得並不重。
反倒是讓他心花怒放,抓住她的手又往臉上打了幾下。
她想反抗,他趁機抱住她。
低聲在她耳邊說:「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一把推開他,匆匆跑下樓。
他保持著被她推開的姿勢,傻笑著看了半宿的月亮。
她爸媽很感激他們。
做了一大桌子菜給他吃,比他吃的那些農家樂好吃千萬倍。
臨走,還帶了很多瓜果時蔬。
回到家,家裡人問他去了哪裡。
他搪塞說去了農家樂。
那時的記憶變成了子彈,打中他此刻的心髒。
原來,他自遇見她,就想到了結局。
他家裡人問起時,他下意識地隱瞞,不想言說。
他的人生,早就規劃好了。
他要娶的人是李家的李文知,他要做的事,是把付家做大做強。
而不是拘泥於兒女情長裡。
愛情,有過就好,嘗過就行。
如果非要在愛情和權勢裡選一個,他不會選擇愛情。
隻有愚蠢的人才會選擇愛情,聰明的人都會選擇權力和金錢。
他家幾代人將他託舉到現如今揮金如土的頂端,不是讓他沉迷於無用的愛情的。
他再度趟到房頂上。
閉上眼,任由回憶攻擊著他。
眼角有什麼滑落。
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流了淚。
他與她的緣分,到此刻,終於結束了。
從此後,她是S,還是活,都應跟他沒有關系。
23
到了國外,我才知道周卻之說的讓我跟他一起打拼,不過是客氣話。
他有屬於自己的傳媒公司,規模還不小。
近幾年很多出名的藝人,都在他的公司。
但是目前公司遇到的難題,不是缺少資源。
而是缺少好的劇本。
狗血俗套的劇情早已被觀眾看膩,需要的是新的血液。
而我恰好學的是編導。
周卻之認為我能夠給他帶來新的東西。
對於他的期望,我有些心虛。
我隻是一個沒有多少經驗的,剛畢業的大學生,根本沒辦法擔此重任。
「輕輕,你隻管放開手幹,一切有我擔著,就算虧了也沒關系,嘗試新的東西本來就具有一定的風險。」
我搖頭:「嘗試新的東西,應該是看得到預期的嘗試,我一個初出茅廬的人……」
「沒有人剛開始就有經驗的,無非是一個敢用,一個敢做,做成了是經驗,做不成也是經驗,不是嗎?」
「輕輕,你應該大膽地去做。」
周卻之的話,給了我一定的鼓勵。
「我試試。」
雖然背後有周卻之給我兜底,但是我也不想讓他失望。
好在,我有多年看小說的經驗。
也曾經參與過改編劇本。
我開始在周卻之買了眾多爆款小說裡,選擇一本我喜歡的書。
然後就開始著手編寫劇本。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實則非常難的工作。
既要保持原來的精髓,又要注入新的思維。
這跟自己寫一本書沒多大區別。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精心打磨每一處細節。
時常加班到深夜,什麼時候睡著了我都不知道。
在那一行行的文字裡,我的大腦會編織出各種情境。
悲傷的,痛苦的,難堪的,希望的……
我總能看見我媽臨S前看我的眼神。
以及李文知那輕蔑高傲的樣子。
每一次醒來,拳頭都是緊握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發抖。
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輕輕,我在。」
我仿佛聽到了付沉的聲音。
忽然間電閃雷鳴。
我拼命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我怎麼都甩不開。
「走開……」
他給我明媚的陽光,又拉我沉入黑暗。
我是該恨他,還是該感激他。
兩種情緒撕扯著我的靈魂,痛苦萬分。
「輕輕!輕輕!」
有人在我耳邊喊我的名字。
帶著重重的回音。
我捂住耳朵:「走開,走開!」
那人卻抓住我的手,在我耳邊大聲喊我:「醒醒!」
我想睜開眼,但是眼皮卻有千斤重,我怎麼都睜不開。
「輕輕,睜開眼睛。」
「都過去了……過去了……」
掩蓋在我頭頂的那一團黑,悄悄地開始發生變化,有陽光透過縫隙照射進來。
有人摧毀著我的靈魂,卻又有人治愈著我的傷口。
那些悲傷、痛苦、難堪、無奈,在陽光下逐漸變得透明。
故事走向了結局,而我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眼睛聚焦時,看到的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周卻之的臉距離我不到一釐米。
他的眼睛微紅,眼底似有心疼泛濫。
我垂下眼,拉開跟他的距離。
「你怎麼在這?」
周卻之靜靜地看著我:「做噩夢了?」
我笑了笑,狀似輕松地道:「可能是最近小說看多了,老做夢。」
周卻之卻不笑:「顧輕,你不用裝得若無其事,我不會笑話你。」
「失去親人的痛苦,我明白。」
「所有人都以為失去親人的那一瞬間是最難熬的。」
「但其實最難熬的,是往後的每一場夢,每一場夢驚醒後的一室寂寥。」
「太陽升起時,不會再看到他們熟悉的身影,微風拂過時,再吹不到他們的發絲。」
眼淚無聲地掉落,我急忙用手擦掉。
周卻之給我遞過紙巾:「輕輕,我們應該學會掩藏,但也應該學會發泄。」
我接過紙巾,擦掉不斷湧出的眼淚:「我知道。」
24
我的改編寫的第一部電影上映時,沒有大爆,但也小火了一把。
有誇我的,也有罵我的。
每一條評論我都認真看。
周卻之關掉我的電腦:「不用看那些評論,數據和收益才是最重要的。」
我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一個作品,怕的不是被罵,怕的是毫無波瀾。」
「你不用擔心我看到罵評會承受不住,我沒事的,周卻之。」
周卻之看著我的眼睛,輕嘆了口氣:「壓力不用太大,一切有我。」
我低下頭:「你是我老板,我想對你有價值,我不想別人說你用了一個廢物。」
周卻之笑了:「你能來到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價值了。」
我好笑問道:「什麼價值?」
他收起笑,認真地望著我:「情緒價值。」
這句模稜兩可的話,讓我一下愣住。
我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周卻之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輕輕,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搖頭,依舊沒有說話。
許久許久,我聽到周卻之的嘆息聲。
「你別多想,我說的情緒價值,是有個兒時玩伴陪著我,讓我覺得我在人間,不是孤身一人。」
我輕輕松了口氣:「謝謝你,周卻之。」
「謝我什麼?」
「謝謝你,在我的人生最低谷幫助我。」
「你也在我的人生最低谷,幫助了我。」
我抬起頭笑看他:「那我們一起勇敢地向前走。」
25
自此以後,我改編的本子越來越順手。
小火之後是大火,大火之後是小爆,然後是大爆。
從小火,到大爆,這一步我走了八年。
我終於在編劇圈子裡站穩了腳跟,成為很多資本爭著找的金牌編劇。
任何本子,隻要質量不是太差,在我手裡基本都能盤活。
即便是老套狗血的劇情,換上另一種表達方式,一樣能將觀眾虐得S去活來。
這些年,很多公司試圖高薪挖我。
但我在周卻之這,從未動搖過。
八年來,我的生活裡隻有工作。
雖然累,但是卻很充實。
我還是會夢見我爸我媽,但不再會魘在其中,悲痛到無法醒來。
我時常想,如果我不遇到付沉,我的人生軌跡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不遇到他,我就會像很多普通人一樣,完成學業,努力工作,拼命賺錢。
如果我爸媽出事時,我有錢,有人脈。
在面對李文知時,我是不是,就不會隻有眼淚和無能狂怒。
時隔八年,當年的事兒,也該迎來真正公平的判決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我抬頭望去,就見周卻之依靠在門邊。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決定回國發展。」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回家,這裡到底讓我沒有歸屬感。」
我點了點頭:「我也想回家看看。」